殺雞的過程血腥殘忍,王婆潛意識覺得宴明舒和蒲滄都是金貴的城裡人,見不得這種場面,打算拿到一邊去殺。結果一抬頭,宴明舒一手拿刀遞給她,另一隻手拿了個碗放到雞脖子底下,期切看著雞,說:“新鮮雞血,明天吃雞雜湯。”
蒲滄也沒躲避的意思,一邊和麵一邊看過來,表情冷淡,對血腥和死亡置若罔聞。
她處理好雞,把幹淨的整隻雞送到廚房。確定他們不需要自己了,就去給宴明舒準備新鮮水果。
再回來時,發現廚房裡兩人已經圍著鍋邊煮雞了。兩人靠得極近,肩膀幾乎疊在一起,為了方便做飯撈起來的袖子露出手腕,她這麼打眼一看,發現宴明舒手腕上不再是之前一直帶著的木頭手串,而是一隻褐色手錶。至於那串紅彤油潤的手串,現在掛在蒲滄手腕上。
王婆不太懂這意味著什麼,不過之前沒少被金姐唸叨,現在也知道,這兩人單獨相處時,自己最好不要去打攪。於是她停下腳步,把裝滿水果的籃子放到門外的桌子上,轉頭默默離開。
吃上飯已經是兩小時後的事了。
散養的走地雞肉質緊實,用清水隨便一煮都鮮美好吃。手擀麵勁道爽滑,配上綠油油的小青菜和雞肉絲,一碗雞湯面噴香。
宴明舒挑剔:“好多油。”
蒲滄用勺子把雞湯上浮著的那層油撇去。
宴明舒:“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說吃雞湯面就給煮雞,生日要吃長壽面也從和麵開始擀,就連挑刺說雞湯油膩也馬上給撇雞湯。什麼都答應,沒和之前一樣繃著臉說什麼“吃你的”。比起現在的蒲滄,更像是還沒進化成完成時的蘇林平。
蒲滄沒看他,沉默兩秒,說:“我還記得。”
或許是因為覺得他現在更多是蘇林平的樣子,宴明舒第一反應是他說還記得九年前的事,不禁坐直了些,等蒲滄接下來的話。
蒲滄補充:“昨天。”
宴明舒又放鬆下來,看著對面沒什麼表情,但渾身姿態都寫滿緊張的蒲滄,一本正經:“哦,所以呢?”
沒想到宴明舒會這麼問,又覺得以宴明舒的性格來說也是情理之中,蒲滄不知道宴明舒會有什麼回答,但一旦明白自己的心意,就控制不住想知道宴明舒怎麼想。
他問:“你……”
宴明舒打斷他,理所當然回答:“我當然也記得,我又沒有被敲壞腦袋。”
說完,他看著蒲滄,等蒲滄接著問。
蒲滄:“那你……”
但凡換一個人,宴明舒這時候一定會回答“我恨你”,讓面前這個一而再再而三說出這種話的臭小子知道自己滿心歡喜等待時聽到那種話是什麼滋味。可對面是蒲滄,宴明舒看著他微垂著的頭,莫名心軟,那些賭氣報複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不告訴你。”
宴明舒斟酌著措辭,但實在改不了自己的想法,理直氣壯告訴蒲滄,“你不是也什麼都不說嗎?”
蒲滄看了他一眼,沒再問下去。
兩人沉默著吃完飯,拿著王婆送來的水果回房間。他們吃飯的時候王婆又過來收拾了一下,現在房間裡東西一應俱全,看上去溫馨質樸。
蒲滄去洗水果,宴明舒摸出手機,給爸爸打電話。
宴爸爸早上給他撥了個電話,沒人接。現在看到來電,馬上接起來,先祝宴明舒生日快樂,隨後問他今天要不要來醫院,自己借廚房給他做長壽面。
宴明舒不好意思:“今天就不去了,我在外面玩,等回去再去看你。”
宴爸爸也就是想給兒子過個生日,想要他生日過得舒服些,一點不在意,問:“去哪兒玩了?”
宴明舒和爸爸講著電話,隨意走動,站到視窗,遠遠看到窗外的秋日景色。
山上的樹是深深淺淺的綠,間或摻雜著一片片紅色,果樹結了豐碩的果子,而往下看過,深青金黃交錯,連綿成一片。
宴明舒被顏色晃了眼,忍不住墊腳仔細看,心不在焉告訴爸爸:“郊區的農家樂,剛到。”
他看清深青裡的金黃到底是什麼,有些錯愕,“這裡還種了水稻,都熟透了。”
宴爸爸失笑:“現在剛好是豐收的季節,水稻和玉米花生都熟了。”
宴明舒一陣恍惚:“不是七月嗎。”
“有些地方是七月熟,你忘了,之前去支教那地方,不就是七月豐收嗎?”
當然不會忘。宴明舒有種時空重疊般的眩暈,回答:“我記得。”
宴爸爸沒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不對勁,關心:“吃飯了嗎?”
宴明舒依舊盯著窗外那片金黃,全靠身體的本能回答爸爸:“嗯。長壽面,他煮的。”
都不需要問,宴爸爸馬上就知道宴明舒口中的那個“他”是誰了。宴爸爸琢磨了一下,問:“不是你才是廚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