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安靜聽著這些,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她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爭強好勝,非要跟別人比,只是覺得別人家有的,自己家孩子也要有,別人沒有的,她也盡力想讓自己家孩子有。
“你要考慮你媽媽的心情,不能和她發脾氣。”
舒望還是握著水杯,緩緩開口,“我沒有發脾氣,我只是覺得,這個謊話說久了,我裝得很累,她也裝得很累。”
舒長亭聽了只是嘆一聲氣,現在倒像是他要在兩頭周旋,還兩邊都不能說重了,很難搞。
舒望問他,“那你呢,你是什麼態度?”
他把水杯放回桌上,“你這個事情,我不能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幹預不了。”
這話很巧妙,也不知算是什麼態度。
舒望看著她爸,“那我也跟你講一件事情吧。”
“你記得我高二上學期期中考試麼?我掉到年級一百的那次。”
舒長亭開始皺眉,想不清楚這麼久遠的事情,也不知道舒望此時是要說什麼,一時有些疑惑。
“數學考試時,我鄰座的女生扔紙條給我,想問答案。可我剛開啟看完,沒等有什麼反應,就被老師發現了。”
“其實我跟她根本就不熟,也想不通她怎麼就把紙條扔給我了,可老師認定是我們兩個一起作弊。”
“她單科成績被撤了,我的成績砍半,所以排名才掉了。”
舒長亭還是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只是繼續聽著。
“我媽看到成績單後就給我批了一頓,說我那段時間學習狀態不好,我想解釋,也一直沒插上話,後來也就不想說了。”
舒望看向舒長亭,“你是不是都不記得有這回事?”
他確實不記得,也許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也許舒望每次的期中期末考都得了多少分,他也沒有具體看過。
舒望停了一下又繼續,“我媽能猜到我和唐逸楓在一起,因為她總過來給我送吃的、用的、看看我缺什麼。”
“你不知道,因為你從我搬過來起,今天還是第一次來這間屋子。”
玄關旁邊的合照,客廳裡的掛畫,冷冷清清的次臥,成對的旅遊紀念品、生活用具,逐年遞增的她們相愛的痕跡,舒望從沒遮掩過。
他只要來過一次,就不可能不起疑。
舒長亭此時才懂了自己女兒到底想說些什麼。
在外他是一位盡職盡責的師長,是學生眼裡風趣健談的大學教授,可在家裡,卻並不算一位合格的父親。
他出書著作事業有成,孝順父母也體諒妻子,唯獨缺失了對女兒的關注與溝通。他總以為舒望很懂事很省心,所以無需多說,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在子女成長歲月裡缺失的父親角色,又何止唐觀山一個。
舒望神色還是很平淡,沒什麼多餘的情緒,“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說,或許你們一直就沒有看清楚我真實的樣子,我也沒有跟你們聊過。溝通是相互的,我也有我的問題。”
舒長亭一時愕然,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聽女兒說這些,該懊悔還是該反思,緩慢開口的第一句是——
“你是因為成長中缺失父愛,對身邊男性失望,所以喜歡同性?”
他說的這一句,說完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像有些不合時宜的學術探討。
?
好荒謬的一句話,舒望坐在他對面聽笑了。
“舒教授,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不是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跟男人有關系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好奇,我……”舒長亭說不下去也問不下去了,他還是沒辦法跟自己女兒談論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