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那幹看著,白羽也坐在她旁邊一起幹看著。
“你心情不好?”
“沒有。”
“跟女朋友吵架了?”
“不是。”
“你說不是,那還是心情不好。”白羽輕笑了下,“為什麼心情不好啊?”
那原因可太多了,唐逸楓見糊弄不過去,隨意找了個最不重要的說出來。
“大概是又要找工作當牛馬了,這誰開心得起來?”
“這麼快?之前你不是說有想做的事情麼?”
“中道崩殂了唄。”
白羽聽得又笑起來,繼續聊起別的。她跟人說話會留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不冒犯人,也不過分探究,講起有意思的事情來,就跟那個年紀的唐逸楓一樣,很有活力和朝氣。
桌上其他人都在玩遊戲,唐逸楓閑著也無聊,就跟她閑扯。也不知是她真的講話好笑,還是對方捧場,她每說幾句,都會逗得白羽笑。
她此刻像是站在半空向下看這一場模糊不清的燈紅酒綠,她能看見桌上朋友骰盅搖出花,能看見白羽撥弄腕上手鏈,也能看見她自己。
別人笑,她也跟著別人笑的,她自己。
只有她才知道,白羽覺得她幽默、好相處、玩得起來,這都只是她表面上的樣子,跟她在舒望面前裝沒事人一樣,這些開朗也都是一種刻意的表現。
她想給身邊人展現的是快樂、能帶來正向情緒的她,無論是對朋友,還是對愛人,她不想把壞情緒帶給別人。
可她不知道,那些壞情緒如果沒有被及時傾倒出來,就只會在心裡醞釀成更糟糕的東西。
天兒聊得熱絡起來,周遭都是酒氣薰染,燈光朦朧曖昧,在此時,白羽傾身靠近唐逸楓。
唐逸楓視線停留在白羽的耳朵上,再次想,她的耳朵真的很像舒望的。有一瞬間的愣神,她就看著那隻耳朵的主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初見時,舒望栽倒在她身上,除了後背與地面相撞帶來的痛感,舒望一側耳朵也擦過自己臉側,是又薄又涼的一條線劃過。這個畫面從記憶裡翻跳出來,與眼前煙霧一樣的場景重合起來。
透明冰球與玻璃杯壁碰撞,藍紫燈光在鄰桌酒客的耳釘上反射出一瞬亮光,世界的執行速度像是放緩了,唐逸楓不知道這些蒙太奇一樣的畫面拼接在自己眼前是在表達什麼,又是在暗喻什麼。
平心而論,她難道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白羽的示好麼?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真的遲鈍成這樣。
身邊的年輕女生不斷撩動頭發的小動作、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微信上時不時的沒話找話、每次跟前同事約出去她都在,這些唐逸楓都看在眼裡。
對方沒戳破,她也就裝作不知道。
她是什麼心理?她自己想著是覺得,都是一圈見得上面的朋友,沒必要非要把話說死鬧得很僵,大家彼此留有餘地,更像成年人的處理方式。
可此時看著越靠越近的白羽,唐逸楓又想去深究自己的內心。她到底是潛意識裡根本不覺得這種模糊行為有什麼不妥,還是壓根就是在享受這種被追捧愛慕的感覺?
地球引力壓著人站在地上,是不是人都有種本能地向下墜的想法,總是不自覺就想墮落。遇到困難就想放棄,感到壓力就想逃避。放鬆點不好麼?往下墜又能怎麼樣?朝夕相處總是讓激情退卻,人類迷戀新鮮的感官刺激,可一時的激情難道就是愛情的本質麼?
唐逸楓把視線移開,看清了那雙眼睛,終究不是舒望的。她在白羽靠近至她一拳半的距離時,快速起身避開。
她拿起包想離開,轉身就看見舒望站在過道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