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北城,除了銀行卡賬面上的數字,其他數字也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個人簡歷上的工作履歷——四年。
買房和機動車搖號資格——五年。
她和舒望的年齡差——六年。
唐逸楓盯著銀行卡上的數字看,心裡盤算,就算到了五年,也買不起什麼像樣的房子車子,怕不是首付要交到六環開外的地方去。
二十歲時,她想一下子變成二十七歲,二十七歲時,她想一下子變成三十四歲。
這六年多的時間永遠橫在她與舒望中間,也許橫著的根本不是時間,就算舒望等她,她也怎麼都追不上。
晚上躺在舒望身邊時,她開始整夜睡不著,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愣神。白天面對桌面的本子,又昏昏沉沉地寫不出什麼好句子。
半夜安靜得讓人心慌,白天又充滿了各種的雜音,膝上型電腦的風扇轉動、鄰居開門關門、樓下汽車鳴笛,連日光都在吵鬧。
唐逸楓盯著面前剛寫出的段落,越看越覺得不順眼,長篇剛寫出五萬字,返回去重讀時又覺得這都什麼垃圾。
她扯下筆記本上新寫的這兩頁,像是把自己最後一層遮羞布都扯下,撕碎扔進垃圾桶,可看到這些碎片她還覺得難受。
一點都不想看見,最好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要看見。
她又把這些碎片撿出來,拿到廚房,藉著灶臺火燒個一幹二淨。
手稿在金屬沙拉碗裡燃燒,吸油煙機抽走白煙,火苗跳躍、掙紮、熄滅,最後只留一團黑灰在碗底。寫出來幾小時,消失只需要幾秒鐘。
唐逸楓把這些殘骸連同沙拉碗一起扔進垃圾桶,換上衣服出了門。
之前跟前同事約好了今晚一起出去吃飯,唐逸楓跟她們吃完飯又去續了攤,在場七八個人,除了幾個玩得來的飯搭子,白羽也在。
“我上高中就跟家裡出櫃了,跟我爸媽大吵了一架,被斷了生活費,連大學都差點要自己交學費。”
“後來時間長了,他們看我態度很堅決,家裡又就只有我一個孩子,到底還是心軟了,就裝得無事發生的樣子。”
“反正再過幾年,等我們感情和工作都穩定下來,他們不接受也得接受。”
同事裡有一個拉子,唐逸楓問起她們的情況,同事就跟她聊起這個。
唐逸楓問她,“那你女朋友呢?也是這樣麼?”
“她啊,倒是沒跟家裡出櫃,只是朋友們知道。”
“那你不會擔心麼?”
“擔心什麼?怕她突然說要去結婚啊?”
“嗯。”
同事笑笑,對她這個問題倒沒多大感觸。
她們也剛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在一起時間還短,才一年多,非要談起什麼結果來,也都是說不準的事兒。
“如果最後真是那樣,那就是我們沒緣分。”
她對此看得很開,幹了一杯酒繼續道,“但是能陪伴彼此好好走一段路也算是好的。”
唐逸楓沒再認識些更年長的同路人,年輕人嘴裡情情愛愛來來去去,都是這一個拜拜下一個更乖,想試圖從她們口中得到過來人經驗,基本是不可能的。
她喝了兩杯酒就停下,酒吧裡喧鬧的電音刺激耳膜,同伴玩起遊戲,她都沒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