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忍不住探出一抹魂識,隔著遠遠的距離探測雁陵的身體狀況。
在探測到的那一瞬,洛白畫的瞳孔輕輕顫動了一下。
雁陵的身體狀況很糟糕,經脈糾纏,丹田異變,魂魄也是缺失的,無論是仙門之人還是魔族人,到了這種地步,基本上早就難以起身、生命如殘燭了。
洛白畫不知道雁陵已經這樣多久了,但雁陵竟然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堪稱奇跡。
但是,奇跡之所以存在,很有可能是因為雁陵在等稚夜的訊息。
洛白畫有些出神。
正想著,巷子上方的天空忽然陰了下來。
洛白畫回過神,抬眸看去,看到幾團黑漆漆的霧氣遮天蔽日,盤旋而下。
是附身於雁陵的魔影。
洛白畫的心尖驀地一跳,泛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在空中盤踞的幾道魔影很快俯沖而下,出現在雁陵周圍,擠成一團,發出不懷好意的低語。
“我們打聽到你要的人的訊息了,要聽嗎?”
雁陵的身體驀地僵住。
還未等他回答,魔影便一唱一和地再次開口:
“算了,別瞞著他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幹脆直接說出來吧。”
“我們打聽到的就是——你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在從破魂淵上掉下去後,並沒有完全消散。”
這個答案,和雁陵無數次絕望的預想都不一樣。
扶在牆邊的手指驟然收緊,雁陵猛地抬起眼,不顧嗓音的喑啞,疾速問:“阿夜在哪裡?”
“可惜啊,”漆黑魔影沒有作出回答,發出刺耳難聽的笑聲,“他被魔族撿到了,早就成為了無情的魔人,幸福的生活在很遠的地方,估計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
“你這麼多年的煎熬與找尋,似乎落空了啊。”
雁陵的呼吸停頓了一瞬,指尖越攥越緊,在碎裂的磚牆牆面上摩擦出血痕。
“不過,你也不要太傷心,”魔影圍著雁陵轉了一圈,“你將身體給了我們,我們自然不會讓你白白離去。”
在雁陵無暇顧及的角落,密密匝匝的魔氣如絲縷一般裹住了他,從外部穿進他的身體,直到將他的血液都浸透。
“你的阿夜和你不一樣,他是自出生便懷有魔族血脈的人,自然也有魔族的無情與狠戾。”
黑影一句接一句,繼續低語:“雁陵,你為了你的阿夜付出了所有,你的阿夜卻根本沒有選擇你,我們真替你感到不值。”
“所以你是時候看一看從小便擁有魔脈的人在長大後會做出什麼選擇了。”
“你和我們融為一體,將一部分魂魄附入你收留的那位小徒弟的體內,如何?”
“讓他從小便擁有魔脈,讓他經歷一切,讓他在外物與所愛之人之間做出抉擇……”
黑影的低語如同甩不掉的惡蟲,蝕骨鑽心,雁陵的喉頭梗塞,鼻間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幾乎難以拾回理智。
他支撐不住身體,跪到了地上,膝蓋在石磚路上撞出悶響。
骨頭快要碎裂的痛覺喚回雁陵的一分心智。
“我的恩怨……與雁玄無關,”他緊咬著牙關,從喉嚨中斷斷續續地擠出字眼,“阿夜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會……想看到我成為……玩弄別人性命的混賬……”
僅僅在說話間,雁陵的指緣就因為魔氣的侵蝕而逐漸變成了暗紅的顏色,像被血洗過,又幹涸。
因為和魔族做交易,還經歷了痛徹心扉的事情,雁陵的神智時常混亂。
但是,雖然混亂,卻不至於變成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