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稚夜穿衣服的動作停下了。
他似乎在努力維持平靜的情緒,但手指卻不自覺攥緊了布料。
“玄靈山……”
稚夜將披肩放下,抬起眼和洛白畫對視,幾秒後輕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仙尊是來和我玩骰子的,現在看來,是代表仙門來取我性命的?”
說話時,稚夜的聲音有著藏匿不住的顫。
洛白畫正想開口解釋,稚夜卻不給機會,又飛速道:“我居於黎陽城莊多年,從未害過人性命,對賭也都是靠自己的運氣,沒有出千過,不知哪裡礙到了玄靈山的掌門?仙尊若是想殺我,我逃不掉,但我想知道原因。”
洛白畫等了幾秒,終於找到了說話的空檔。
“我沒有想殺你,”他怕稚夜失去理智,語速也快了起來,直奔主題,“只是,我們在黎陽城莊找到了琉璃鏡,看到了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情。”
停頓一瞬後,洛白畫接著道:“和……雁陵有關。”
出乎意料的是。
聽到雁陵的名字,稚夜只是僵硬了一下,反應卻不如聽到“玄靈山”三字時那麼大。
“我不是有意的,但琉璃鏡讓我看到了一些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洛白畫觀察著稚夜的表情,輕聲問,“我可以繼續說嗎?”
稚夜緩緩垂下了視線,眨眼的瞬間,一滴淚悄然落到堆疊的衣物中。
“你說吧。”稚夜吸了吸鼻子,平靜下來。
洛白畫微微啟唇,想開口,卻怕表達産生偏差,轉而碰了碰謝懷燃,小聲道:“你看得更完整,你來說吧。”
謝懷燃剛緩解完幸福的暈眩,嗓音帶著一絲低啞,“嗯”了一聲。
他修長的手不安分地攀上洛白畫的腰,簡略地對稚夜講了在稚夜被扔進破魂淵後,雁陵做的事情。
稚夜聽完了。
表情還是沒有什麼變化。
“原來是這樣。”稚夜輕聲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告訴我。”
“你……不追著他的魂魄找一下他嗎?”洛白畫在桌下抓住謝懷燃亂動的手,“他很想見你。”
“我找過。”稚夜回答。
“在我經脈幾乎盡數斷掉,連站都站不起來的那年,我託了很多人去打聽他的訊息,”說出這些話很艱難,稚夜的語速慢了下來,“但最終得到的訊息是,他因為我而犯了心魔,險些死掉。”
“從那之後我逃避了一段時間,再次想要見到他是在三年後,”他嗓音低落,“我親自潛伏到了玄靈山附近,卻聽到他叛離師門、死於走火入魔的訊息。”
桌案上的燭火驀地跳動了一下,燭芯落進盞底,燃得更旺。
稚夜抬起手,將燭芯撥弄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雁陵時,他意氣風發,天資過人,是眾人仰望的物件。”似乎是想到那時候,稚夜笑了一下,這笑很快又消失,“但後來,他因為我做出了許多荒唐事,荒唐到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陌生。是我毀了他。”
洛白畫想要安慰稚夜,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很快,他又聽到稚夜的話。
“這都是上千年前的事了,要是能重來一次,我肯定不會勾搭雁陵,”稚夜道,“如果你們能根據殘魂找到他的轉世,請不要告訴他我的存在。”
他經歷了上千年歲月,試過追憶,也試過等待。
但追憶到最後只剩痛楚,等待的人也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