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筆揮就的信件,李璟皺著眉頭沉思片刻,最後一把將墨跡未乾的信抓在手中,揉成了一團丟在了紙簍之中。
公孫蘭有些不解的看著李璟,剛剛這封信是李璟寫給浙東總督張蕤和福建總督劉尋的密令。信中密令二人接信之後,立即匯合嶺南東西二鎮和安南鎮,以及琉球和海南二島的水師,組成東南討伐軍,討伐已經吳越之地的楊行密和錢鏐。可現在命令剛寫好,李璟卻又把信給揉成一團扔掉了,這讓她有些不解。
“現在不是和他們清算的時機。”李璟皺了皺眉,臉色晦暗的回道,“你馬上去召集政事堂與參謀院和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人過來,嗯,讓內閣諸位學士也一起過來。”
稍後,李璟更衣在上陽宮西南甘露殿召見洛陽隨軍文武重臣,商議剛收到的貼紅急報。
面對著吳越和山南的叛亂,李涿冷笑道:“小鳥翅膀硬了,就想飛了!”
“對這些反賊,必須嚴酷鎮壓,堅決打擊,絕不留情。”郭順勵揮著拳頭大聲道。
李璟目光掃過一干重臣,卻並不急於表明態度。
曾元裕眉頭皺了皺,提出不同意見。
“叛亂必須鎮壓,但某覺得眼下並不是合適的時機。眼下我們應當先分清輕重緩急,先把楊復恭的大軍幹趴下再說。等我們幹掉了楊復恭等,到時再來收拾幾個想要混水摸魚的反賊也不遲。”他的話一出,李璟暗自讚賞,也同時引來數名重臣的點頭。他繼續道:“先說山南的秦宗權。他幹掉尚讓,突襲火併其它三將的勢力,這隻能算是狗咬狗,秦宗權現在並沒有公開叛秦。雖然他們一直名為我們的臣屬。可實際上他們並非真正是我們的臣屬,不過是掛名依附,互相利用罷了。眼下山南行營兵敗襄陽,秦宗權勢力大損,發起火併,不過是為了補充自己的實力罷了。事後。他吞了其它三將的兵馬,可並沒有公開反秦,而且也沒有打到咱們的地盤上來。此外,見於眼下襄陽劉巨容聲勢不小,我們也需要秦宗權繼續替我們擋在山南一線,阻擋劉巨容的北上洛陽。某提議,可對秦宗權加官賜爵,安穩住他,讓他繼續為我們所用。至於葛從周等人,如今喪失根本。我們正好適當的拉攏,直接將他們收入麾下,想必他們也不會拒絕。”
這是一石二鳥,山南的內訌,表面上看秦宗權有些無視秦藩這個主子。但透過表面看本質,實質上秦藩在這件事情當中並沒有什麼損失。相反,葛從周等三個小勢力團體,從此只能徹底投入秦藩之中效力。而秦宗權經此一事,面對劉巨容的威脅,只能更加的向秦藩靠攏。若是秦藩退一步,並不計較內訌之事,他以後,起碼是很長的一段時期之內,他必然得緊跟秦藩的指揮。
“那對楊行密和錢鏐二人如何處置?”李涿問,楊行密二人可不是秦宗權。這二人的身份十分敏感。他們二人既是秦藩多年前就開始在江東吳越之地培養的代理人,同時,二人都還是李璟的十三太保之一。另外,二人還都是李璟的大舅子。他們的妹妹可都是李璟的妾室,當年聯姻。是為了穩固雙方的關係。這些年,二人在李璟面前還算是得寵,都生了好幾個兒女。如此一來,如何處理二人,就有些類似於秦王的家務事了。一般的將領,並不好直接干涉。
李璟沒有直接處置江東之事,而是讓重臣們來商議,其中有個很大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層關係。
鄭畋看了看李璟,主動出聲道:“江東之事,某看無憂過於擔憂。楊行密和錢鏐很明顯已經暗中結成了同盟,想要對抗我們。他們最近分別取得了系列勝利,實力大漲。同時看到眼下中原的大戰,便錯誤的估算了形勢,自以為翅膀硬了就跳出來。但實際上,他們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我們的實力。可以說,只要我們出手,江東之地彈指間可平定。但是,某並不認為直接動武是上策。”
鄭畋侃侃而談道:“從收到的情報來看,他們殺害了我們派去的官兵和軍事觀察團將士,這行徑已經與叛亂無異。但從另一面來看,他們也還沒有完全叛亂,他們一沒公開反秦,二沒有進攻我們的淮南和浙東福建之地。某覺得他們也還在觀望之中,據某的推測,楊錢二人心有割據江東之意,但絕無圖取中原之心。他們想要的,只是不願意把苦心經營的地盤讓出來,想要的是割據一地,維持下去而已。這事情,其實也算人之常情。若是眼下秦藩出兵討伐二鎮,那麼勢必將二人真正逼反。但若是秦王能下令加封二人,那二人可能就會安於一隅,不再有他圖之心。為了眼下中原之局勢,某以為暫時放他們一馬,乃是權宜之計,可對大局有極大幫助。等中原局勢塵埃落定,那時攜泰山壓倒之勢南下江東,他們就算再有想法也無濟於事了。且從另一方面來說,一個打爛的江東,對於不久後就能收復的我們來說,實在是可惜。”
“操,他們反叛作亂,還倒要給他們加官進爵,這算哪門子上策?這要做了,以後我們的威嚴何在?”
“一時權宜之計罷了,為了大局,讓他們先蹦躂幾天又如何,小不忍則亂大謀啊!”鄭畋解釋著道。
面對文武臣僚,李璟最後做出決斷:“次相所言極是,一時權宜之策,我們也不必爭這一時之氣。當務之急還是先擺平楊復恭再說,秦宗權和楊行密、錢鏐三人,割據之心早有,也非起自今日。眼下既然他們還未敢公然叛亂,那我們不妨暫時放過他們,與他們虛以委蛇。待中原局勢已定。再秋後算帳不遲。”
“傳令趙犨,讓他好生安撫葛從周、張歸牟、張歸霸諸將。”頓了頓,李璟又道:“派使者去山南,封秦宗權齊王。授山南鎮節度使,賜號奉**。另派使者去江東,正式冊封楊行密吳王,授淮西節度使,賜號寧**。正式冊封錢鏐為越王,授浙西節度使。賜號匡**。”李璟冷冷的念出一串封賞,不再給三人加行省總督或都督銜,也不再加行營都統銜,而改封節度使,冊封國王爵,並給了三人各自一個極為特色的軍號。
奉國、寧國、匡國,三個軍號一出,殿中重臣都不由的露出一陣瞭然之色。看來秦王已經對三人心中真正記恨上了,現在捧的越高,等回頭就會摔的越重。秦藩早就沒了節度使之號。現在一下封了三個,若是那三人心中沒被**蒙了眼,只怕馬上就能明白過來這其中真正的意思了。
唸完對三人的封賞後,李璟便不再談及三人之事。他轉而對當下中原的戰局做出決斷:“我們平定成德、魏博、昭義、河陽、河東五鎮之後,洛陽已經穩固在手,固落金湯。如今。我們的主要敵人就是楊復恭的長安朝廷。與長安朝廷決戰就在眼前,雖然這是圍繞著洛陽的戰鬥,但戰役的勝利節點卻是在河中的戰鬥。而要取得河中的決戰勝利,參謀院和孤都認為,關鍵還是在於關中。就現在局勢,田令孜的突然倒戈相向,這將使得楊復恭腹部受敵,同時老巢長安危急,如此一來,好戲連臺。楊復恭的大軍主力都出自關中。可現在田令孜攻入關中,這下後院起火,楊復恭的聯軍還如何跟我們在關東大戰?”
李璟分析局勢,認為眼下已經到了戰役的轉折之點,對峙階段將提前結束。田令孜的突然倒戈。這將使得楊復恭的大軍難以再呆在關東,他們必然得回援關中長安。這樣一來,對於秦軍來說,這就是一個最大最好的機遇。本來幾十萬兵馬民夫集結關東,楊復恭就已經是把所有的本錢都拿出來了,後勤的負擔極大。要是長安再丟了,那他們的聯軍真的會立即崩潰。聯軍本來就是由諸鎮組成,各鎮明爭暗鬥,互相傾軋,人心渙散。現在這個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地盤,實際上只剩下了一個關中。河南之地,已經崩潰。而山南以南的幾鎮,也是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