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霧雨連天,叢雲蔽日。
人之裡的百貨商店“霧雨屋”裡冷冷清清,一個客人都沒有。這也難怪,誰會在這種又溼又冷的鬼天氣裡跑出來購物呢?
店長森近霖之助閒來無事,便坐在櫃檯前頭,擺弄起那幾盒剛剛到貨的香料來。他把那些小木盒挨個開啟,用鑷子從中夾出幾粒,點到油紙上,仔仔細細地視其色,觀其形,再用指尖將其碾碎,湊到鼻子底下,嗅其香味。這一系列繁瑣而又細緻的步驟,主要是為了檢查香料的質量、品種,以及是否受潮。
要是受潮了,或者根本就是次品,那就擺到貨架的最前頭,打折銷售——商人們都是這麼幹的。
“喲,霖之助,我又來玩了ze!”
“哐當”一下子,一個連櫃檯的檯面都夠不到的矮個金髮小女孩粗魯地推開了店門,跑了進來。不用看,霖之助也知道,這是他老闆的女兒,剛過完七歲生日的霧雨魔理沙。
霧雨家這些年生意紅火,當家的兩口子始終忙個不停,生了這麼個寶貝女兒,也總是沒時間照料。自小魔理沙四歲那年起,負責照顧她的,便不再是她的父母,而是霖之助這位盡職盡責的管家了。
然而,無論霖之助照顧得有多周到,他終歸是替代不了父母的,更何況,他照顧得也不是很周到。霖之助這傢伙,自己懶散,帶孩子也基本上是放養主義,只要魔理沙不闖大禍,不遇上什麼大麻煩,他基本不怎麼管。飲食起居他倒是都顧得到,只不過,他的廚藝是真的爛,煎三個雞蛋糊兩個還有一個不熟的水平。
這大概就是魔理沙長大以後生得一副鐵腸胃,啥都吃得下肚的原因吧!
總而言之,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魔理沙,漸漸地就變成了一個猩猩一樣的野孩子,打架鬥毆,調皮搗蛋,上到去稗田家裡竊書再折成幾百個紙飛機,下到趁著午休給慧音老師畫鬍子,基本上是壞事做盡,無藥可救了。
現在,這個壞孩子正揹著手,像個勝利者一樣,昂首挺胸地立在櫃檯前。她被雨水澆得精溼,從頭到腳連一寸乾燥的布料都沒有,情緒卻高昂得很,一看就知道是從寺子屋裡“勝利大逃亡”過來的。
“你啊......”霖之助看著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上課太無聊了,翹掉了。”魔理沙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簡直不像是在翹課,倒像是考試拿了高分。
“慧音老師會生氣的哦!”
“生氣是沒用的呀!”魔理沙說著,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正處於換牙期的,缺缺漏漏的小牙齒兒。
這麼一來,霖之助也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又狠不下心來打罵她,只好在心裡頭嘆上一聲“孺子不可教也”,便從身後的櫃子裡抽出來一條幹毛巾,往她腦袋上一丟,道:
“把頭髮擦乾,然後去裡屋換身衣服,你這樣要感冒的!”
“好嘞!”
魔理沙拿著毛巾,在腦袋上胡亂揉了一通,將那頭漂亮的金髮揉成了雞窩,然後便當著霖之助的面,開始脫衣服了。她還真就,從來沒把霖之助當成外人過。
當然啦,霖之助是不可能放著她這麼幹的。小孩子不懂事,不代表他也不懂。
“別在這兒脫啊!”他擺著手,喝道,“到裡屋去!”
“哦。”
魔理沙應了一聲,便披著那件敞開了懷的外衣,露著裡頭那件溼得透透的小薄背心,提著條毛巾,一步一個溼腳印地走進裡屋去了。
“哎......”
待她離開以後,霖之助便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有些時候,我真覺得,這孩子是從猴窩裡抱出來的......”
(二)
外頭的雨依舊淅淅零零地下著,不大不小,連綿不絕。魔理沙換了一套乾爽的白裙子,光著腳丫就從裡屋跑了出來。她到了櫃檯後頭,鑽進霖之助的懷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一上來便問道:
“在幹嘛呢,霖之助?”
“我在檢查這些香料。”霖之助答道。
魔理沙的小腦瓜頂在他的下巴上,溼乎乎的,還有些暖,硬要形容的話......那感覺就像是抱著一隻剛洗完澡的大金毛狗。
“香料?什麼香料?”魔理沙又問道。
“花椒、八角、黑胡椒、孜然、月桂葉、肉桂、迷迭香......”
霖之助機械式地念叨著那些他早已爛熟於心的名字,手裡繼續擺弄著他的貨物。魔理沙則搖擺著雙腿,仔細聆聽著。儘管她根本不認識霖之助所說的這些玩意,但她覺得,霖之助說的話,要比慧音老師說的話動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