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依舊是白靈,那個從畫中走出來的少年,容顏精巧可比天工,足以令在場的女孩子們自慚形穢。他站定在那晶瑩透明的玻璃牆邊,紅月的柔光灑在他的身上,照透了那蟬翼一般寬鬆輕薄的白衣,和那一頭柔亮的銀絲,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他本人在光一般,如夢似幻。作為一個男孩子,他實在是過於完美,以至於,根本不像是真的。
微風穿堂而過,白靈的梢與衣袖便輕輕地飄動起來。藤原妹紅注視著他的雙眼:他的瞳孔放得很大,眼中一片灰暗,沒有一絲光彩,像是沒擦乾淨的玻璃球。換成平時,她總是能在他那雙碧藍的眸子裡,看見星河與虹橋。
“曾經的曾經,天照大神離開了高天原,隱居在一間小屋裡。天界諸神無,一時都慌了手腳,便七嘴八舌地爭論起來。最終,他們決定設一個圈套,將天照大神給騙回來。”
“他們合力打造了一面鏡子,架在神主隱居的那間小屋對面的樹梢上,然後便在外頭開起了宴會,飲酒作樂,載歌載舞。天照大神聽著外頭那麼熱鬧,很是好奇,便湊到門旁,隔門問道,‘我離了天界,高天原一片黑暗,你們為何還這麼開心?’”
“外頭的人答曰:‘我們又請來了一位比您更尊貴的神明,現在正設宴迎接呢!’”
“天照大神一聽這話,便很是疑惑,心想著,還能有什麼神明比她更尊貴呢?出於好奇,她開啟了一條門縫,探出去看了一眼,結果一抬頭,就看見了那面架在樹梢上的鏡子裡頭的,她自己的倒影。當是時,天照大神倆眼一愣,一個恍惚,便被在門外埋伏已久的眾神給拽了出去。”
“再後來,天照大神將此鏡賜予凡人,曰‘見此鏡,猶如見餘’。”
“這就是八咫鏡。”
鬼人正邪言罷,將那面鏡子雙手捧著,舉到了胸前,一道白光便從那鏡面上劃過,如有靈性。
“到目前為止,我給你們展示出來的,這件神器的種種功用,都不過是‘末’,而並非其‘本’。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著,開出來的小伎倆罷了,用到這一等一的神器上邊,難免地有些大材小用。”她說道,“畢竟,這八咫鏡原本的功用,乃是‘封印神靈’。”
“所謂的照妖鏡,普通的能嚇退怨靈,強一點的能震懾妖魔,而我手裡這面鏡子,則能封住最為尊貴的神明。它被創造出來的最初目的,也正是如此。這八咫鏡,不僅僅是‘神之器’,更是‘封神之器’。”
“這就是你用來控制白靈的手段了?”妹紅挑了挑眉毛,沒好氣地道,“你是在說,他是一個神?”
“而你,你正在告訴我,”正邪裝出來一副誇張到有些欠揍的、驚愕的模樣,反問道,“身為他的‘夥伴’,你其實一點也不瞭解他?”
這一問,駁得妹紅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妹紅在心裡頭,問了自己一句,“對於百里白靈這個少年,你究竟瞭解多少?”
答案就是,不多。
他長得很可愛,那老學究一樣古古怪怪認認真真的脾氣,也很可愛。他精通琴棋書畫,雅興不少,還在人裡經營著一家店。另外,他的實力是一等一的厲害......然後呢?
除去這些正常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的,表面的部分,妹紅還知道些什麼?她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她滿腦子想的就是,“哦,他真可愛,他真迷人,他真有趣”,然後就自然而然地得出了,“我們都是好朋友”。實際上呢,她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他。單是認識到這一點,便足以讓妹紅怒火中燒。
“嘖嘖嘖嘖嘖......”正邪搖了搖頭,皺著眉,十分做作地感慨道: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孑然一身,形影相弔,成天就是與書畫古玩為伴,唯一懂他的,只有他親手養大的那盆花。也難怪,他會說出‘生命即是孤獨’這樣的話,儘管他從未真正地擁有過生命。”
“此話怎講?”
“怎講?如字面一般地講。白靈是誕生自畫中的靈魂,也許是付喪神,或者別的什麼土著神之類的,我讀書少,不深究。總之你們需要知道的就是,他沒有實體,是純粹的‘神靈’,這就是為什麼,當我掏出這面鏡子的時候,他完全無法與之抗衡。”
“現在,我接管了他的靈魂,和力量,一切都封在這面鏡子的另一側。只有在虛幻的鏡中世界裡,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而我,我會利用他的力量,來對付他原本的夥伴們——也就是你們。哦不對,考慮到他或許從未將你們當成真正的夥伴,那麼實際上,我即將要做的,不過是清掃一些阻礙到我們的‘垃圾’而已!”
“淨放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