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預?”
冷汗浸濕了後頸,江惟英摸到了,他推了推林預的身體,林預兩隻手也沒放開,江惟英從沒有感受過有人對他用過這個力道,竟然還是林預,好氣又好笑。
“我胃疼。”林預語氣堅定,但心虛得很,捏緊的掌心被江惟英剝了下來,立即低下頭,但額角的冷汗卻不似作偽,江惟英果然換了表情,嚴肅起來,拽起林預就往外走,林預不動“幹..幹什麼”
“做個胃鏡,放心,我親自給你做。”
林預立馬甩掉了他的手,擰著眉恨不得咬自己舌頭“我不疼了。”
“你剛說的什麼?”
編一個謊他都很難自圓其說,一時之間再找個藉口實在是太為難他,林預忽然扯住江惟英的衣袖“真的,就是餓了,我還沒有吃晚飯。”
“午飯也沒有來得及。”
“你急診在忙什麼?”林預的手心平常非常幹燥,此刻都漸漸有了濕意,再看他臉上出現的著急神色,江惟英若有所思,向遠處看去“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林預暗自咬了下唇“沒有,我們去吃飯吧。”
“我真的餓了。”
江惟英站在原地有一陣沒有說話,林預也沒有,他比江惟英個頭要矮一些,低著頭,細軟厚重的發絲被風一吹,小小的發旋露出來都是心虛的,江惟英伸手撥了撥“頭發長了,要剪”
“那去剪頭發吧。”林預立即接上。
江惟英一手撥通電話一手拉著林預,從樹叢裡牽到小路,這一路上也有零星病人散著步,無一不回頭打量或耳語,江惟英向來大方無所畏,林預則心思完全不知道在哪,腦子亂得很。
“先吃飯,下次再疼我一定親自去消化內科看看你的胃到底長成什麼樣”
林預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我還沒有換衣服。”
“真是髒死了”江惟英提著後領把他身上的白袍子脫了下來,林預只穿了件襯衫,兩個人在路邊等車,江惟英側身擋風,初秋的晚上天氣漸涼,短短幾分鐘酒氣都被吹散了,林預往他身邊縮了縮。
“冷?”
林預搖頭,他看著江惟英被風吹亂的頭發,心裡開心,不知道為什麼開心,如果江惟英問的不是冷不冷,而是開不開心,林預也會老實回答“開心。”
開心就是身體很輕,腦子很滿,手腳都長在了對的位置,心也在正確的地方跳動,它們都在身體屬於自己的那部分過得很安全,很確定,它們很安全。
它們安全了,林預就不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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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惟英看著林預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吞飯,越看越難受,忍不住開口“這菜很難吃?”
餛飩鴨煲撇掉了油,碗裡只有一層清湯一塊去骨的鴨肉,幾只薺菜混沌躺在裡頭圓滾滾,十分可人,聞著濃香入口卻是清淡鮮美,白切雞看著更清淡,實則卻是名貴的滋補藥材熬出的濃湯浸泡蒸煮過的,綴了點紅綠椒片,非常清爽,時蔬也有幾道,精緻小巧,量不多,都是很下飯又亮眼的菜,就連綠豆糕也是林預上次吃過的,這次江惟英多點了甜食,桂花糕,紅豆元宵都有,這是晚上,吃多了甜糯的東西恐怕不消化,因此甜食都在江惟英面前,他不拿,林預也不要。
“還好。”
江惟英看他的筷子,除了象徵性夾過一隻的蘆筍,其他時間全在吃白米飯,也不怎麼嚼,全是吞,江惟英點了幾千塊的菜,林預只吞了一碗白米飯,剩餘的幾乎沒有動,他又記起家裡廚娘垂頭喪氣的臉色,詫異又鬱悶“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吃餛飩嗎”
林預眼裡有幾分驚訝。
江伯年關了他十七年,十八歲去接觸大環境的時候對什麼都有點新奇,他一邊要藏住自己的不合群,一邊又始終不得要領,處處為難,不適應群體性食物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拉肚子,因此對大部分食物都沒好感,唯獨有一次姜辭的媽媽包了許多餛飩叫人送過來,坨了,他不願意吃,江惟英更不願意,但姜辭又覺得不吃掉對不起他媽媽一片愛心,非得逼著林預吃掉,林預也是第一次吃餛飩,即使坨掉他也吃光了,因為心裡是真覺得好吃。
薺菜餡的,後來江惟英也常常買,沒想到竟是他知道自己喜歡吃。
林預看著碗裡的四隻餛飩,舀起來一隻放進嘴裡嚼了嚼“很好吃。”
江惟英這才鬆了鬆眉毛“中藥都能喝得面不改色,怎麼每次吃點菜就像要毒死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