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見她終於定下了墓地,便先行離開,送馮監正回到渾天監。
薛嘉玉見此刻天色尚早,就想著早點把家人安葬了,這樣也好讓他們能夠真正安溪,於是她匆匆忙忙跑回裴府,叫走了幾個小廝,一同爬到上次陳祺帶她去的那座無名山上。
她和小廝一塊用鐵鍬將土挖出來,隨後薛嘉玉小心翼翼地將那些七零八落的骨頭撿起來,放進了箱子裡面。
由於死亡人數太多,骨頭都有上千塊,且男女老少混在一起,薛嘉玉實在沒有這個能力將這些零散的骨頭都給拼起來,只能委屈在天上的家人了。
小廝在前面駕著馬車,薛嘉玉坐在裡頭,兩隻手放在箱子上,彎下腰,將臉頰貼在蓋子上。
娘、爹、乳母還有灑掃的小廝們,你們終於可以在九泉之下安息了,你們放心吧,阿玉過得很好,現在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也遇到了一個很不錯的郎君,他的家人對我也很好。再過兩個月,我就要跟他成婚了,想來還有些激動呢,因為他這個人非常好,好到讓我覺得他這個人像是虛構的一般,雖然剛見面的時候對我一點也不好。
想到這裡,薛嘉玉的眼角劃過一滴眼淚,啪嗒一聲掉在了紅木箱子上面,形成了一圈小小的水漬。
她居然蹭了起來,用手背拂去眼淚,強行讓自己不要哭出來,讓家人安息,讓自己過上了好日子,這分明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為何要哭呢?
可是薛嘉玉一想到自己的大喜日子,爹孃都看不見,她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惋惜。
馬車的輪子滾滾前行,從無名山駛向方才那片草原,她把馮監正指出的那塊地用鐵鍬挖出了一個巨大的洞,隨後和小廝一塊兒把箱子埋了進去,並把刻好字的石碑插進泥土裡面,雖然過程有點潦草,但至少這石碑上面的字是她一筆一劃刻出來的。
只不過她沒學過書法,字有些醜,刻了幾個字之後,發現歪歪扭扭的,一點兒也不雅觀,就把裴硯逮過來,讓他把剩下的字刻好。
不得不說,不愧是上過私塾的人,果然隨隨便便露一手,就讓人忍不住駐足欣賞。
她坐在墓碑前,和家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把這些年一直都想對他們說的話全都吐了出來,薛嘉玉頓覺心裡暢快不少。
她坐上馬車回到裴府,恰巧遇上了在庭院裡邊逗狗的裴硯,薛嘉玉大步上前,蹲在小黑麵前,摸了摸它的腦袋,小黑親暱地用鼻子嗅了嗅她的手臂。
裴硯問:“今晚想吃什麼?”
薛嘉玉有些疑惑他問的這個問題,“不在府裡吃嗎?”
“今日你終於把家人安頓好了,算是了了心中一個心結,自然應當帶你出去吃些好吃的。”
“好啊,那我們去平泉樓吧?”
裴硯笑著點頭回應:“好。”
本來他想著今日薛嘉玉忙上忙下、跑來跑去的,腿腳肯定有些累,便打算駕著馬車過去,可是薛嘉玉非要說自己不累,執意要跟他一起走過去,說是散步更浪漫一些。
他一向都拿薛嘉玉沒有任何辦法,只好聽她的話,跟她一起走過去。
這時華燈初上,平泉樓裡湧入了不少顧客,大堂人聲鼎沸,店小二忙得像是搬家的螞蟻,幸好裴硯經常來這兒和友人相聚,或是與同僚談事,所以已然成了這裡的一大貴客,店主見貴客來了,連忙把手中捧著的賬本丟到一邊去,親自上前迎接。
店主笑臉盈盈,“裴君可還是去那間包廂?”
“嗯,讓店小二上些你們這兒的新菜,茶水要雲霧茶,再來一盤煎餅。”
店主連連點頭,將這些要求全都記下,“好的裴君。”
薛嘉玉見他對這裡的路線十分熟練,就知道他肯定是這裡的常客,可他自己都經常來這裡,卻不讓她來這兒瞎逛逛,她心裡頓時有些不平衡了。
“文溪,原來你是這兒的常客啊,難怪你都不讓我來這裡玩,是怕我壞了你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