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形的匕首被巫真右手握住,另一端已深深沒入若耶胸膛。
巫真半伏在若耶僵硬的臂中,右手仍在劃動,使盡全身餘力,劃破他的心。
直到巫真氣力耗盡,無力地垂下了手。
若耶吐一口血,她也吐一口血。
若耶咧了咧嘴角,她卻淚流不止。
若耶費力地去抹巫真的眼淚:“哭什麼?哭……白發麼……”
亂鋪半臂的青絲,轉眼灰白蒼蒼,一道道褶皺爬上巫真的雙手、脖頸、面龐。
像是百年千年的歲月,在這一具青春骨肉上,倏然而逝,片刻難留。
紅顏驟成老嫗。
巫真再開口,清淩淩的聲音也變得嘔啞嘲哳,她哭道:“你是魔族萬萬年仇怨所載,亦是神族仇恨所繫……你不死,戰禍難息,永無盡頭……”
若耶笑道:“我知道。”
巫真緩了緩氣,搖頭仍是哭:“天數有定,天年難續,你點燃自己魂命,為我續壽……那時我便說過,你再贏不了了……你就是不肯聽……”
她沒有力氣,想要嚎啕也哭不動,只有眼淚不停地流。
若耶低頭看了眼白骨匕首,又望著她,還是笑:“可我以為,你終究不忍心。”
巫真悲痛難當。
想虞淵萬載歲月,心眼枯涸,直到今日,眼中淚彷彿盡數流在此刻。
之後阿盈未有再聽,也不必再聽。
若不能趁亂脫身,他們怕是要留下殉葬。
魔君之傷已然,殞落只在朝夕,她只需把這一訊息和同樣……元氣大傷的天帝帶回神族即可。
花玦動作比阿盈更快,拉上還待著的花簌,他們對視一眼,不必多說,縱身飛向出口。
“他們,為什麼都拋棄我?”
一句迷惶的問語,幽幽地落在身後。
出乎阿盈的意料,阿玄那瘋子沒有下令攔截他們,只是平平靜靜地問了這一句,連聲兒也不大,被亂糟糟的吵嚷推搡、扭曲、淹沒。
阿盈沒有回頭,也不知她在問誰。
魔族已亂作一團,惟有那個似乎叫作衡灩的將軍主持大局。
她叫魔軍抓回天帝,不計代價留下天帝。
可眾魔軍心渙散,潰如散沙,皆被花簌打退。
沒有溫度的火焰從身上燎過,好像從油鍋裡出來,逃出了地獄。
仇恨的怒吼,傳出燼池那一方小小池口。
花簌在前面開路,勢如破竹,可她不願殺人,即使那是魔。
出世沒有幾日,她便去了人間,她還不曉得什麼是魔,她還沒有見過魔害人。她只見到這些奇形怪狀、不似人樣的家夥們,被她打,被阿盈殺,那一臉兇相,至死也是猙獰的,那雙雙怨憤的眼,至死也在盯著她們。
那樣的神情太過熟悉,昨日她還見過,就在那些病入膏肓,抱恨而終的病人臉上。
花簌的手愈發沉重,愈發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