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還是鬍子拉碴,長發糟亂,此時收拾清爽了,全然變了副樣子,也無怪乎認不出來。
鳳守敷衍地行了個禮,便氣沖沖地質問:”為何要放任花玦去找那個神族俘虜!”
先前阿玄讓花玦在萬魔窟自由行走,他便已十分不滿。
阿玄饒有興味地打量他的怒容,隨口安撫道:”我是讓他去種花。”
鳳守冷笑道:”少君殿下難道不是有意想放走他們嗎?”
“也算是吧。”阿玄目光微散,不知是想到什麼,”你們猜一猜,花玦會與她一起走麼?”
鳳守被她好如此吊兒郎當的態度氣得不輕,她把自己扣在萬魔窟不說,還總是這般任意妄為,毫無魔族少君的擔當,只知作威作福!
鳳守心裡正罵得兇,自然不會理睬,後容便答:”屬下不知。”
“世間夫妻成婚,總愛相約同生共死,可那日雪女要死了,花玦卻拋下她追來這裡,今日大約也不會肯走吧。”阿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滿意還是失落。
“走是全他深情,不走是成他大義,他進退倒是皆圓滿,可憐我魔族,沒個有分寸的少君。”鳳守陰陽怪氣地說道,最後一句低得只剩含糊的嘟囔。
阿玄沒有責罰他,環顧四壁說道:”他們在這裡初識。”
她就是被這間牢籠裡日日響起的笑聲和喋喋不休的嘮叨引來的。
她在外面聽了大半個月的人間話本、八荒異聞,偶爾能聽到姑娘清清冷冷的應聲。後來那少年又說起世間的風花雪月、魚蟲鳥獸,她便再忍耐不住,喬裝打扮混了進來。
可惜少年死活不肯在他們魔域的土地上畫下他口中說過的至美的草木,自己便也只能剝下他的皮,留存那永不褪色的花。
那是她出生以來,第一回見到鮮妍而燦爛的生靈,即使只是畫兒。
“情濃時所約,豈能約終身,果然只有寒盟背誓。”
後容看著阿玄說出與這張臉如此違和的話,才恍然意識到她已在這具稚嫩如幼童的皮囊裡困了幾千年。
後容問道:”在西陵時,少君殿下要雲么挑撥花玦與盈闕,就是為了應證這個?”
阿玄繼續盯著鳳守的臉,笑道:”夫妻之情,終身之約啊,一挑便該散了,哪會如他們新婚那一日,口口聲聲所說的那般牢不可破。”
後容道:”那便殺了他們,如是便是終身了。”
“啊,對對,殺了他們!”神遊天外的鳳守乍一聽這一句,也不理前言,便忙附和。
阿玄伸了個懶腰,拽住鳳守的衣裳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去瞧瞧我的花兒種出來沒有。”
鳳守跟在最後,嫌惡地斬斷了那半截衣角。
不過才半個時辰,哪種得出花來,可是……
“哥哥你連我為你準備的花壇都挖空了,卻不好吧。”阿玄往那個空蕩蕩的土坑裡張望了幾眼。
花玦若無其事地扯謊:”我適才被打暈過去,什麼也不知道。”
鳳守氣急,已抽出劍來,卻被後容攔住,他恨恨地提劍追出虞淵。
阿玄也不阻止,只對花玦哦道:”既然你並未瞧見出逃之人,那大約也不曉得我拿沾染魔血的小石頭汙了她的靈源吧,我想等她靈力枯竭,被路過的兇獸吃掉之前,鳳守興許能先找著她。”
花玦的棺材臉色在聽完阿玄的話之後,已然大變。
阿玄看著他這樣的神情,高興了些:“如今萬魔窟已有花種,而你既不能為我種出新花來,還一心一意惦記我族魔子,我要怎麼殺你呢?”
“我沒有走。”
他們皆扭頭看去,只見一身汙泥的阿盈正扶牆站在那兒。
“我們能給你種出歸來花,你不能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