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花臉上還掛著淚,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盈姐姐不蠢,已將我看得清楚明白。可是在爛槐寺前我重傷於你後,姐姐才猜出我是誰吧?為何全然不見驚愕之色呢?”
“魔族未絕,總會找來,是誰也無甚分別。”盈闕見她無話了,便又問了一遍,“花簌呢?”
小百花嘆了聲氣:“姐姐真是冰心剔透,還是個有問必答的好人兒,可惜不是誰都像你這般好哄騙的,我才不會告訴你她的下落呢。”
盈闕不是愛聽人囉嗦的性子,冰淩瞬息便落下了。小百花雖嘴上囂張,卻一直警惕著盈闕動手。
幾乎是同時之間,小百花舉起傀儡錐,仗著盈闕受傷,神魂不穩之弊,堪堪躲過了好幾次險局。她邊躲邊出言擾亂道:“姐姐若殺了我,可就找不著小歸了,你忘了先前她被藏在百花谷中,你們可是一點痕跡也找不出啊,你們就不奇怪嗎?”
盈闕果然住了手,依舊一片冰鋒指著小百花的脖子,小百花試探著一動,冰鋒立時劃破了皮,小百花嘶了一聲,撇撇嘴,不高興道:“因為我學的非仙法非魔力,乃是巫術,巫覡一族強盛時可比肩上古神祇,亡了許多年了,衰微得更早,那時候你們昆侖祖神尚且在世哩。”
說著說著,她又笑了:“我繼承的是我孃的巫族血脈,所以你們先前再如何試也試不出來,因為我就是真真正正的人。至於這件魔器……”
盈闕見她說起了興,越發離題,便打斷道:“我不想聽。”
“不,你會想聽的。”小百花篤定地說道,“這件魔器本是封印好的,可是封印住的魔器怎能刺破雪女之身?需要人血解封,喚醒魔性呀。姐姐猜猜,是誰這麼倒黴?”
盈闕不答,小百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轉而說道:“姐姐記得這是哪兒……”
“放開她!”伴隨著身後一聲顫抖的大喝,一柄刀砍上了盈闕後肩。
那刀一觸上盈闕的衣裳便化作了冰屑,盈闕不過轉頭看了一眼,西陵王便駭得連僅剩的刀柄也扔了,可他拖著還在流血的身軀,硬撐著擋在了盈闕與小百花之間:“快走,小百花快走!阿爹在,別怕,這一回,阿爹不會再教你有事……唔呃!”
西陵王雙眼忽然大睜,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沾血的利錐從他心口貫穿透出,盈闕從他眼裡看不見怨氣,只有無盡的不解和遺恨。
小百花從溫熱未涼的屍骨中拔出了傀儡錐,她臉上永遠甜似蜜糖的笑容被濺了血,她還在說話,她說:“阿爹,我不會再有事的,你放心吶。”
這樣一張白生生染血的臉,使得盈闕想起了萬魔窟裡附屍食髓的血蛆。
惡心得令人作嘔。
小百花把西陵王留在地上死不瞑目,輕快的語聲如鈴:“姐姐,你看你總是不長記性,記得看看身後呀,幸好是把凡刀,萬一又是什麼魔器呢?你就會和阿爹一樣,變成一攤死肉。你知道阿爹為何要殺你嗎?因為我捅了他一錐之後告訴他,都是祭司逼我做的,逼我做這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壞事,他便信以為真了。你瞧,這就是你忠誠的信徒,這就是你為之違背天命的凡人。”
盈闕寒聲問道:“魔器封印已解,他逃出命來,你為何還要殺他?”
“姐姐,我是替你出氣呀。況且他可不是逃得了命,是我留了他一命,為了讓姐姐你看清楚。”
“看什麼?”
“你看他不解你的好意,為了我這壞東西與你為敵,你便不氣他的背叛嗎?我就是要你看清蒼生的心。”
盈闕不為所動:“本該如此,蒼生有自己的命途和道理,該過自己的日子,我從來不為教他們視我為天,唯我是從。”
“可是若有愛,便會痛其冥頑,恨其背叛。姐姐,我看清了,你果然不愛蒼生,”小百花湊近盈闕耳邊,輕聲問道,“你豈堪為神呀?”
盈闕一怔,雙眉深深蹙起。
愛?為何要愛他們?若生愛,便會生不忍,存不捨,會矇昧瞽目,再也看不清因果,遭致六道輪回生亂,神結一愛侶,尚且要受天道監眄,神怎麼可以愛蒼生?
一息之間,盈闕已思緒生亂,不過好在她不愛執迷,不過一個晃神便清醒過來,抓住了還未逃出多遠的小百花。
“花簌在哪裡?”
小百花乜著眼又說道:“先前我一時慌張沒猜出來,現在想來,那是你的影子吧?剛剛姐姐選擇原諒阿爹,可我卻替你殺了他,爛槐寺前,姐姐選擇了來找小歸弟弟,留下你的影子救人,姐姐不妨再猜一下,我在爛槐寺裡留下了什麼?”
盈闕聞言,立時扭頭要回去,尚未走出兩步,天空中竟閃過一道霹靂,驚雷陣陣。
仰頭望著出現在天邊的天光金甲,小百花笑道:“我的遊戲,不許反悔呢。”
“你知道他會來?”小百花的語氣讓盈闕覺得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小百花點了點頭:“豈止知道,是我把姐姐你殺害南絮的訊息傳入妖國的。”
盈闕脫口而出:“沒有殺。”
小百花指了指妖國的方向:“可在妖國的戰神將軍怎麼會知道呢?”
盈闕不解:“你知道離戈在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