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你真學壞哩!還有那乘風禦氣的仙法也是你教了那位聖女姑娘的,教我追不回她們,還說不怪你,嗯?”
“那是先前之事,不可混為一談。”盈闕繞過他,坐上鞦韆,慢悠悠地蕩著,紅繩蕩得更鬆了,系不住的發一縷縷地滑下,纏上了落葉和塵埃。
花玦將手背到身後,頭一擺:“我們正吵嘴呢,正經些,為夫不會幫你紮頭發的!”
他忽然想起什麼,又急急補充道:“道歉沒有用的,也不許亂跪!”
盈闕安然自若地坐著,蹙眉疑惑地望著他,等他吵嘴,可他又不說話了,少頃默默地點點頭。
“也不許不說話!”
盈闕眼看著花玦搬來石凳,也不明白怎麼忽然就輪到自己說了,可是見花玦被花簌氣得不輕,只好隨口說道:“我把所有的昆侖令都給了她們。”
“那要是再像昨日一樣被迷惑了,連使出來的機會也沒有怎麼辦?”
“我們去救她。”
“找不到她呢?救不出來呢?若災禍已釀成了呢?她跑出去之前想過這些要如何麼?”
“簌簌同我說,”盈闕回憶起昨夜花簌站在門外,因被逮住而慌張的神情漸漸平和下來,和門裡的自己說,“我總有要自己去做的事,今日不做,明日也總是要做的。”
花簌問她:“姐姐,等哥哥知道了,一定要生氣我為什麼不肯呆在他身邊。可呆在昆侖不好嗎,呆在山河宮不好嗎?”
她又自顧自地答:“當然不好!我不知道於你們而言,比安寧更要緊的是什麼,但一定有比留在昆侖和山河宮更好的。姐姐,百花谷的花好看得出世,可谷外的農田都已患了蟲害,稻穀都枯殘不堪,是那些村民害了病醫不好,莫說農事,快連性命都保不住了。醫館師父教過我神農嘗百草、巫彭濟世人那些故事,我沒有法子再留在這裡,每日安逸地念著至情至理的書,為往後的眾生劫難,萬千小心地保全此時的自己,可是明明眼前就是苦海,眼前就是眾生啊。”
她眼裡的淚盛著門前的燈火,滿眼映著那般明亮的光,固執仰起的面龐還這般青澀,未經世事磋磨的倔強啊,有時比歷經風霜的心意更為堅定。
她說:“我不能因為他們種下的惡,將我的一生困在其中。我是不肯終我一生,只從他們的陰謀中掙紮出一條生路的,我有自己的道,至死我也要走我的道。”
一道門檻隔不斷皎皎月華,滿地如霜,星月流光相皎潔,盈闕摘下燈籠,送了花簌一程路。
盈闕對花玦說道:“簌簌讓我問你,你不留在山河宮,我不回昆侖,那為何要她躲在不流雲?你問那麼多,那你想過把花簌帶出來,彼時大戰再起,你待如何麼?若真殺死了花簌,再過千年,魔族又種下下一顆魔種,天族待如何?而當焚盡天宮,殺盡生靈後,世間變作另一個萬魔窟,魔族又當如何?”
話說到此處,花玦早已啞然,半晌方才苦笑道:“阿盈心境澄澈,原來已看得這般通透。”
“非我通透,這些皆是你們告訴我的,是你們所憂。”盈闕從鞦韆上起身,拿過花玦手裡的碗。
花玦回過神來,連忙避開她的手,端著碗快步跑進庖廚,好像盈闕能跟他搶似的。
很快他又探頭出來喊道:“阿盈啊,我看明日便開結界罷,等會兒我去王上那裡幫忙準備準備。晚些我再上街買些好酒菜,將桓容仙友和離離姑娘都請來,今晚正好將踐行與還席一起請了,況且我曾聽說白澤帝君同月下老人頗有私交,屆時若剩下那些實在趕不及寫完,還可請她說說項,你看如何?”
盈闕素來不在這些事上費心思,順口便應了聲好。
“上回那酒家的菜餚不錯,你可還要我帶些什麼?”
“糖。”
“好!”
日暮時分,霞光千裡,花玦方打酒而歸,少頃,桓容離離赴約而至,燈燭交輝,觥籌交錯,至晚,踏月而去。身後,月籠不流雲,燭影搖紅,燈花結蕊,窗下絮語噥噥。
“也不曉得無所不能的雪女仙尊吃多了糖,會不會牙疼啊?”
“不會。”
“這家的糖人兒就這般好吃?”
“……”
“都吃完了你還搖頭?這些桑葚酸不酸?”
“香的。”
“慢些,這桑椹汁都沾裙子上啦。”
“還有嗎?”
“有!明日你和我一起去,再多摘些,再過幾日就該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