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情起初見,經年而深 你的眼睛裡,可沒……
樂舞姬女們編排了一支舞曲, 影卿在總管的支援下做上了領舞。一直練到腰痠背痛,方才扶著腰,挪著腳, 回了屋。
一進屋, 看到案前執筆, 閑閑適適的少虞君, 竟也不覺得吃驚, 瞪了他一眼:“就曉得你躲懶!你可千萬躲好些,莫被發現了, 若是被抓到, 我可便棄車保帥哩。”
就外面那個隔一個時辰便尿遁一回的“少虞”, 影卿既知道底細, 一猜便猜到了那是個折枝人兒罷了。
不由嘟噥了一句:“也不怕拔禿了你……”她互動摩挲著兩隻手。這十根指頭比了幾個時辰的蘭花指, 比得抽筋兒都快抽成了雞爪子了。
少虞聽見了, 卻笑著沒說話,只筆上蘸蘸墨,又補了兩筆。
影卿湊過去, 嘴裡促聲問道:“畫什麼畫什麼呀?”等瞧見了, 話音卻戛然而止, 眼瞪得圓圓的,嘴張得大大的。
畫上是個在懸崖邊蕩鞦韆的玄裳姑娘, 姑娘側著身子, 只有半張臉, 看不清容顏, 背後是清清朗朗的天。歪脖子大樹入畫了幾根粗槎椏子,橫斜交錯,寥寥幾筆, 割裂了清淨無雲的碧空。鞦韆蕩得高高的,風揚起三千鴉發,像是要撲進天裡。
他畫的是她。
影卿一抬頭便對上了那雙默默而笑的眸子,便又垂下頭去,垂到了畫兒上,臉幾乎貼著畫兒。
少虞提醒道:“墨尚未幹,仔細蹭髒了臉。”
影卿猛地起身,只聽見“哎呦呦”一聲,她擰巴著小臉兒,拖著哭腔喊道:“脖、脖子,我抻著脖子啦!”
“……唉。”少虞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繞過桌子,替她瞧了瞧脖子,“何必起這麼快,畫還會咬人麼?”說著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取笑我!”
影卿氣唧唧的,奈何脖子在人家手裡,也不敢動。少虞手一翻,憑空取出一枚約莫一掌大小的白瓷瓶來,他說這是梵清玉露,上好的療傷聖藥,說著便要拿玉露給她揉脖子。
影卿身子驀然一縮,少虞的手便落了空,頓了頓告罪說:“在下一時情急,唐突了姑娘,只是……”
告罪的話卻被一隻忽然橫亙在眼前,白白淨淨的手掌給打斷了,影卿扭曲地轉過來身子,清淩淩的眼睛望著他,輕啟朱唇:“吶。”
少虞仔細一瞧,才瞧見那手上竟還託著一根細軟烏亮的青絲兒。
……
影卿手上舉著那幅畫兒賞鑒,身後是折枝“阿盈”,正盡心盡力地在為她揉捏脖子,不時呦呦兩聲:“手勁兒再重些,哎哎哎,輕點輕點,啊喲喲,舒服!”她盯著畫兒問道,“你怎麼不將你家蝶子畫上呢?是不是還未畫完?”那些蝴蝶兒可漂亮了,她以前可沒見過那樣多的蝴蝶。
少虞也看向那副畫,說:“不必畫。”
“為何?”影卿將畫放下,垂落膝頭,望著少虞。
“風縈百蝶也比不上阿盈姑娘的一顰一笑,既如是,便也不必入畫,平白亂了畫裡清淨。”
影卿盯著他耳朵瞧,可惜!他這耳朵再也不會像初見時那樣紅上一紅了。唉,相識也不過三日,那般青澀一個好郎君,竟將臉皮修得這般厚了,太可惜了!
她問道:“那少虞君當時為何還要放蝶子出來?”
“咳咳。”少虞顧而言他道,“在下初初見得姑娘時,便是畫上這般。增一物嫌濃,減一筆嫌淡,如此正好。”
“哦。”影卿懂了,原來他在誇自己畫畫厲害啊,恰到好處是也。
一時無言,影卿便閉眸在腦海裡溫習起練了半日的舞,想至入神處,不由指比蘭花,起自眉心,指尖晶沁瑩潤,恰似一朵抱骨半放的寒玉雪蓮。
連膝上的畫紙落地也懵然不知。
畫兒被撿起放回案上,斜掛壁上的閑琴被取下,轉軸調音,信手撥弦試了幾音,不成曲調。再起手時,淙淙琴曲流瀉而出,正是方才門外喧囂了幾個時辰的曲子。青絲上的靈力不知何時散了,飄飄搖搖落去不知哪裡。
流風迴雪急旋一十六匝驀然墜地,紅紗鋪滿,彷彿地湧蓮花,琴音也驟停了。
少虞輕輕按住還餘音顫顫的琴絃:“怎麼了?”
影卿趴在地上怔怔的,不說話,平複了一會兒方才拎著裙子從地上爬起來,往凳子上一坐,盯著少虞又半晌不說話。少虞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肅了肅神色,複又問道:“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