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便閉上嘴,只是凝視她片刻後,又啞然失笑。
“笑什麼?”晏樂縈偏頭,疑惑問道。
季硯無言,只是看著她。
此刻,雖然仍有彷徨,可又意外有一絲滿足充盈在心中,只是深呼吸幾口氣,稍稍緩過神,他依然眷戀地望著面前的嬌顏。
季硯想,或許他方才他生出悸動,某一刻很想脫口而出:雁雁,我不想再放你走了。
可最終,他還是將這句話嚥了下去。
不一會兒,季硯再度蹙緊眉峰,病症自是不可能醒來便算好了,只是方才兩人擁在一起纏綿許久,誰也沒意識到此事。
晏樂縈如夢初醒,連忙喚太醫入內。
眼見季硯醒了,幾個太醫都面露驚喜,隨後便是按慣例交代恢複事宜,晏樂縈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沒再說話。
可她這日並未離開,之後他休養的幾日也沒有打算離開。
思來想去,晏樂縈最終決定陪季硯回京城一趟,也是監督他好好服藥,以便盡早徹底康複。
出了這樣的意外,到底叫晏樂縈受了驚嚇,何況長安也在船上,只有看著他們平平安安到達京城,她才能全然放下心。
“我會在畫舫再加派人手。”聽聞晏樂縈的打算,季硯烏眸間閃過驚喜,沉吟著,“隨你來的這些暗衛,便還是跟著你。”
駛向京城的船隻終於變得平穩,連春日融雪的河流也是平靜的,晏樂縈瞧著季硯這副喜出望外的模樣,心中倒泛起了漣漪。
面對旁人時,這個年輕帝王慣常喜怒不形於色。
可每每與她相處,饒是他依舊情緒內斂,又會有許多外人瞧不見的情緒在萌發,一一落入她眼底。
她輕輕嗯了一聲,“長寧還在畫舫,我不會在京城待很久,送你們到京城後,再留幾日便回程了。”
如今已行至半路,再折返江南和直接北上去京城的時日差不了多少,這也是晏樂縈做下這個決定的原因之一。
再者,江南流寇之事雖暫告一段落,頭目已被捕入獄,但此刻的江上卻未必太平,還得等季硯的人再清剿徹查上幾日,等一切徹底風平浪靜。
季硯自然清楚,頷首,卻遲疑一分,又道:“放心,回程之事我會替你安排妥當……不過,若覺得來回折騰,也可讓人去將長寧接——”
“季硯。”晏樂縈打斷了他的話,輕輕搖頭。
餘下她並未說什麼,可季硯明白她,她的心並沒有完全定下。
沉默少頃,季硯也沒再多言,依然頷首,柔聲道:“好。”
運河流水汩汩湧動,沿岸景緻不斷變換,再過了十日,這支船隊便徹底進入京城流域,在晨霧未散時悄然靠岸。
京城的雪尚未消融,梅花卻已經開了,雪中紅梅傲然盛放,叫晏樂縈想到了江南的那棵梅樹。
那是四年前,她離京後栽種在水榭別院之中的。
可若要提栽種那棵梅樹的緣由,晏不清,像一種心血來潮,又像是本意所致,她就是在院中栽了那棵梅樹。
梅樹第一次開花時,梅紅點點,她眼前浮現的畫面是九歲生辰那年的大雪。
那日,季硯穿著一襲錦繡紅衣踏雪而來,撥開重重雪霧,如沉寂的白紙間躍然一點鮮妍紅章,就那樣出現在她面前。
此刻,季硯為她裹上裘袍,同樣阻絕了厚重雪色,她又將小小的長安攬入懷中,就這樣隨著他下了船。
但下船之後,她還是暫時與季硯分道揚鑣。
“你帶著長安回宮吧。”
這是她一早做的打算,也告訴過他。
幽幽深宮,還是給她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憶,晏樂縈暫且無法坦然面對,她只是打算在京城之中暫歇幾日,再好好看看這片故土。
畢竟四年前她一回京就入了宮,可沒有此刻這般悠閑。
季硯沒有攔她,只是又替她安排了不少侍衛在身旁,長安也與她道了別,他們商量好過幾日再來送她回程。
京城乃天子腳下,繁華喧囂,處處盛世氣象。
接下來的幾日,晏樂縈便悠然自得地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將京城好好逛了個遍,挑了一處人多臨水的地兒,背靠東市,又毗鄰西市,深得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