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拂曉,晏樂縈起了個大早。
昨夜她睡得便不好,此刻也是神色倦倦,趁著兩個小的還沒醒,她悄悄走到外間。
卻見季硯竟已醒來,他聽聞動靜,掀開眼皮,一瞬不動地看著她。
晏樂縈有被嚇到,埋怨的話頃刻間像習慣般,脫口而出:“這樣看我作甚……”
怪滲人的。
可她很快反應過來,止住話頭。
如今不是昔年了,也不是在宮中了。
“公子。”她重新冷靜下來,壓低聲音,“……天色已亮,你再留宿,於理不合,還是趁早離開吧。”
季硯聞言,輕輕抿唇。
他一時未說話,晏樂縈看著他,只見他唇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昨夜風雨交加,光線昏暗,尚不大能瞧清他,此刻再看這個經年未見的青年,她才發覺他整個人清瘦了許多,臉頰微微凹陷,原本線條流暢的臉龐輪廓,如今愈發冷冽分明。
他垂著眸,睫羽在蒼白的肌膚上投下細碎陰影,那襲黑袍也還裹在身上,深色更襯得他單薄脆弱,頗有幾分久病纏身的虛弱氣息。
怎麼回事?明明當年元氣大傷的是她啊。
晏樂縈心中滿是疑惑,卻又不願深究,只是問道:“浸了水的衣裳穿著難受,你昨夜沒脫了睡?”
季硯將唇抿得更緊,片刻後又松開,似有些隱忍與剋制,“我不習慣。”
他還不習慣,從前他脫得不知有多快。
晏樂縈心中一動,腦海裡兀得浮現出他非黏著蹭著她睡的場景,彼時肌膚相貼,他可是一點沒有不習慣的樣子。
“少來——”說了兩個字,晏樂縈再度硬生生止住話。
季硯又道:“冷,睡不著。”
這下,晏樂縈再度看了他一眼,仿若有失卻血色的淡青在他蒼白肌膚上蔓延,可這分明是五月,他冷什麼冷。
一時,她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
可見他要抬頭看她,她別開了目光。
就算重逢好似還是能說上幾句話,可她心底並不想與他有更多交集,聲音也逐漸冷淡,“……公子一看便是出身不凡之人,定是有隨從跟隨伺候的,你快些離開,也好盡早將這身濕衣裳換了去。”
季硯薄唇微翕,似乎還想說點什麼。
晏樂縈已抬手,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下了逐客令“請吧。”
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季硯望向她,她卻垂首著,一眼也不願多看他。如此疏離的樣子,每回分別,再重逢都是如此。
無論是虛情假意的,還是真心實意的,她眼底都透著幾分涼薄疏遠。
饒是如此,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目光卻貪婪而眷戀,想要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可他知道,不該再這般了。
最後,他嗯了一聲,什麼也沒再多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