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長寧齊聲道:“還說你們不認識。”
燭火噼啪一聲,是方才兩個小團子去點的燈,明明是那麼小的兩個人,卻十足鬼靈精,也不知像了誰。
燈火煌煌,汲汲成影,搖曳在屋內牆壁上的燭火彷彿也會燙在人心尖,晏樂縈唇角翕動,最終道:“真不認識……”
季硯眼皮輕顫,他的目色牢牢定在她身上。
晏樂縈也察覺到他的視線,猝不及防又與他對視上,她從前覺得看不懂他,可又分別了四年之久,這一次,她卻能極輕而易舉地看清他神色間的受傷。
不是失望,是明明白白的受傷。
可那又如何呢?
她緊抿著唇,不願再說,季硯仍在為她拭發,這樣的舉動,無論是四年前,亦或是更久之前,他都為她做過許多回。
可她不願再接受,剛要推開他,冷不丁聽見他出聲。
他的話是對著兩個小孩兒說的,“可我卻認識你們阿孃。”
長安長寧本就認得他,此刻對視一眼,兩人一同“啊”了一聲。
季硯又道:“她是我的小妹妹,我們從前很要好。”
晏樂縈:……
哥哥妹妹兩個恍然大悟,又齊聲“哦”一聲,長寧還道:“難怪呢,阿孃和影子叔叔,你們瞧著就像認識。”
“方才你還叫他影子哥哥。”晏樂縈無奈道,“他是你哥哥,我是你阿孃,顯然輩分上我比他大,怎可能是他什麼妹妹。”
季硯:……
長寧眨了眨清淩淩的眼睛,晃了晃頭。
小丫頭似乎還不大理解什麼是輩分,只覺得兩個大人之間氣氛微妙,看著看著,更激動起來,似乎還想說什麼。
晏樂縈拿了條棉巾往自己身上一掛,順帶拭幹了手,將兩個小團子一併往內室推,“好了好了,夜深了,長安帶長寧去睡吧。”
待倆孩子進去,外間寂靜下來,她才回頭看季硯。
綿綿燈火下,那個高大清俊的身影亦是渾身濕透,鬢角的烏發垂落,貼在如玉般的臉頰上。
他原本生得白皙,從前喜靜不愛外出,如今也不知是不是燭火昏暗,瞧著倒黑了些,似乎常在外頭奔走。卻也不是格外黝黑,只是將那點容貌上的過分俊秀壓下,變得更加沉穩內斂。
可他的唇很白,沒什麼血色。
晏樂縈一頓,不想再琢磨他如今變化了多少,又為何會出現在此,她只道:“……公子,深夜留在民婦房中,總歸不妥,你盡快離去吧。”
言罷,她便想避開他的視線。
卻又聽到他啟唇:“可是這位娘子,雨勢太大,我無處可去。”
“你沒帶侍…隨從?”晏樂縈又忍不住開口。
季硯垂首,低聲回答:“雨下的太突然,憂心你悉心栽培的梅樹,顧不上其他了。”
“……”
晏樂縈沉默片刻,才像突然回神,反駁著,“誰悉心栽培了?”
“好,不是。”季硯倒也沒糾結,繼續順著她的話說,“是在下夜裡瞧見梅樹清麗風采,不忍它受風雨摧折。”
晏樂縈呵了聲,“暴雨天,公子真是好興致。”
季硯原本便不是多能言善道的性子,勉強與她周旋幾句後,直至此刻,終於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