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黛站在一眾禁軍之間,她倒沒有看晏樂縈。
面容與晏樂縈極為相近的小娘子,舉止卻總是老成從容,佯裝的天真蓋不過其下的冰冷,正往某個方向看去。
晏樂縈也順著虞黛的視線看去,那處正是方才她和季淮彙合的地方。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料到了發生的所有事,可是當又一次親眼看見,嘴唇還是忍不住顫動。
青天白日下火光沖天,彌漫的硝煙幾乎將林間染成一片厚重的沉墨色,烏煙如網,將所有意圖逃跑的人盡數網縛。
慘叫聲不絕於耳,刀光劍影間還帶著殘忍不堪的血色。
似乎察覺到晏樂縈的視線,虞黛微微一頓,倏然間,又偏著頭與晏樂縈目光相對。
她沖晏樂縈笑了笑,神色無辜。
“阿縈本事真大,季淮宵小之輩,不敢如約而至……”季硯淡漠的聲音也自晏樂縈頭頂傳來,“不過,那機密圖倒著實讓他稀罕,斬他手下五千精兵,這趟也不算毫無收獲。”
晏樂縈聽聞,收回了看向那邊的目光,她原本好像看出些異樣,卻不抵此刻季硯的宣判令人注意。
她僵著身子,仰頭問他:“……你早就曉得,你曉得了多少?”
季硯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晏樂縈反倒生出些理智,她再度哀求他:“無論你知曉多少,我不求你放過我,但妙芙真的什麼都不知情,罪不累及旁人,你放她走——”
“阿縈。”
季硯俯首,這下含笑看她,“雖說逃跑是不該生出的想法,可將一張盡是埋伏的‘機密圖’送去他手中,阿縈也算頭等功臣。”
晏樂縈愣了愣。
明明他的重音落在“機密圖”幾字上,可晏樂縈能聽到的更多是“盡是埋伏”。
……明明他還笑著,可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晏樂縈從前覺得,他生氣時就會抿緊唇,好像一句話都不願多說,可原來那個季硯早就在記憶裡變得陌生,如今他也能眼含浸著涼意的笑,生出滔天的怨氣。
“你對旁人倒是上心。”他淡漠輕聲道,“對朕卻狠心。”
“要朕放妙芙走是為了什麼,你心中當真沒其他想法?又想哄騙朕,但如何能呢?”
“既已是自顧不暇之人,不必再勞心顧念別人。”
這樣的句句怨懟,最終讓晏樂縈痛苦地閉上眼睛。
止不住的顫慄原來也能被對方控制,季硯緊緊抵住她的肩,他使力的手叫她身上蕩開痛意。
她感受到他的氣息流連至她耳畔,毫無感情地,像施捨一樣給了她一點好處,“將功抵過,朕替你將妙芙一併帶回宮去。”
還不如不要。
晏樂縈心中漸漸生出絕望之感,她又輸了一次。
季硯始終扣著她的手腕。
纖細的腕很輕易被男人並攏,他稍稍收起手,就能令她無法動彈。
饒是有意低調,帝王的輿車仍比周圍的馬車都要大,季硯將她抵進車內鋪的軟座上,待外頭硝煙漸熄,胡令前來拱手彙報事已了結。
一行人很快往城中回城。
晏樂縈在不停發抖,她分不清是害怕,還是因為料峭春寒。
季硯並未開口,他替她將淩亂的發絲重新理好,替她裹上裘袍,但只要她敢抗拒動彈一下,就會換來他越發用力壓制住她的動作。
他將她當成一個任由他擺布的娃娃。
晏樂縈唇角翕動,恍惚間生出些許羞辱感,她問他:“你究竟是何時看出來的……原來你從來都沒相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