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好像方才她在席上的陰霾都淡下了。
季硯覺得心中的愧,似乎也能因此稍稍放下,但很快他聽見晏樂縈迴答——
“因為我更喜歡待在民間。”她輕笑,說的很隨意,也很篤定。
可話音一轉,看見季硯驟然陰沉的臉色,晏樂縈又道:“但阿硯哥哥在我身邊,任何‘更喜歡’都比不上你。”
但她心道,才不是。
晏樂縈將花燈拿得遠了些,以防會撞到他,而後溫馴地依進他懷中。
在某一瞬,盈盈花燈間佇立的疏朗男子,越發像少時的那位竹馬,可她心底十分清楚他已然不再是,但嘴上她又可以說很多討他歡心、叫他放下戒備的話。
“哥哥。”她輕道,“此刻,實在太像昔年我們錯過的那個生辰了……”
她仰頭,瞧見季硯如她意料之中的眉眼舒展。
天色漸至深夜。
今日是難得沒有宵禁的夜,平民百姓們歡聲笑語,可待亥時之後,二更將近,不少帶著孩子的夫妻已準備歸家,街上的人逐漸少了起來。
妙芙離去已有近三刻,晏樂縈抬眼看季硯,見他微微抿唇,心知他也沒多少耐心等了,於是她佯裝憂心,去扯他的袖子。
“阿硯哥哥,你快叫錦衣衛去找找妙芙,今夜人多,她不會失了方向吧?”
晏樂縈極在意妙芙,眼底的驚慌憂慮十分真實,黛眉輕蹙,面上一派急切。
季硯觀察了她一會兒,拍了拍她的手心,“莫急。”
見他吩咐了人,隨後她反攥住他的手,依舊憂心忡忡,“怪我……早知如此就不該饞嘴的,阿硯哥哥,你能找到妙芙的吧?”
季硯輕淡地“嗯”了一聲。
她這副全心依靠著他的態度令他受用,他緊繃的下頜漸漸松開。
好在不多時妙芙真找回來了,小婢女臉上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連連解釋著說街上人實在太多了,京城竟也顯出幾分陌生,還好錦衣衛找到了她。
季硯瞥她一眼,“下回派人去便是,你主子憂心你的安危,你不必亂跑。”
妙芙連忙點頭稱是。
經過這麼一樁事,看花燈的心思早也無了,晏樂縈由著季硯牽著她往街前候著的馬車走去,她嫻靜乖巧,只是臨上杌凳之時,妙芙攙了她一把,二人視線短暫交錯。
妙芙沖她眨了眨眼,這個眼色表達得很不明顯,可主僕間經年的默契很容易讓她看懂。
晏樂縈心裡鬆了口氣,看來交代妙芙的事都辦妥了。
妙芙也不是特意耽誤了時長,這是晏好的。晏樂縈心覺自己遠比季硯想象的更瞭解他,她心思細膩,雖然比不得季淮會擺布人心,卻也算擅長揣摩他人心思。
季硯多疑,妙芙去多久都會被他懷疑,不如主動出些差錯,將計就計,營造出弱勢假象,好像妙芙當真只是走失了一陣。
上了馬車之後,晏樂縈還有一陣子無法平息心跳聲。
但卷簾閉上,隔絕開所有外面的歡愉喧囂,一切變得靜悄悄,她又悄悄瞥了季硯一眼,見他神色如常。
她的心跳聲也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