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謝貴妃告訴他,若是愛母妃,明日陪母妃去見父皇吧。
“就在紫宸殿。”季硯淡道,“她佯裝失足,嫁禍於朕,彼時無人為朕辯駁,先帝命朕搬去玉衡苑,從此再也沒有過問過朕。”
至此,他是真的再無人在意。
他太想擁有愛,擁有失去的親情,擁有被人關懷的感受,於是他答應了下來,讓謝貴妃找到了那個契機。
生來不配擁有愛的人,好似就永遠都不配擁有愛。
晏樂縈眼皮微顫,仰頭看他,這次是真的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此事季硯從前沒有與她說過,她幼時僅僅從宮人那裡得到過只言片語,曉得謝貴妃拋棄過他,她還一直以為季硯自小就生活在玉衡苑,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更深的往事……
“雁雁。”季硯扣緊了她的手。
喉結一滾,那枚木簪印在兩人手心,他那雙烏眸裡忽然化開一陣微光,像難得一閃而過的脆弱。
季硯艱澀道:“……別再拋棄我了。”
晏樂縈曉得,他必然想到了昔年她拋下他的事。
那或許是他又一次尋獲的愛意,卻也那般如流水,從掌心脫離。
沉默一瞬,無以作答,沒有肯定,她能回應的僅有一個虛假的“嗯”。
“阿硯哥哥,時候不早了。”她又道,徹底錯開這個話題,“雁雁陪你用晚膳。”
季硯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翕動,最終沒有再說什麼。
可這頓飯也吃得極為安靜。
用膳過後,晏樂縈瞧他一副仍舊心事重重的樣子,難得主動哄他:“不如陪你去泡溫泉?”
季硯的神色總算有了絲起伏,似注意力終於被轉移,打量她一眼,沉聲提醒:“你還病著。”
“早就好全了。”晏樂縈去牽他的手,囅然一笑,“哥哥今日不開心,雁雁自然作陪。哥哥……在含涼殿真的太無聊了,之前答應過我的,待我病好了,要帶我出去走走。”
原來是有事相求,難怪如此熱情,季硯眸色微閃,可這樣的態度無疑令他受用。
他應了好。
宮人將晚膳撤下,他長臂一攬,將晏樂縈橫抱起來。
晏樂縈倚在他身上,用手環住他脖頸,又湊去他耳邊廝磨。
衣袖馥郁的暖香隨之渡上季硯鼻尖,溫熱的氣息也落在他耳垂,倏然間,他聽見晏樂縈極其溫柔道:“哥哥,你快過生辰了,屆時雁雁會為你備禮。”
季硯微怔,垂眸看她,這一刻,姿容妍麗的小娘子好似還如當年,滿心滿眼都是他。
那充滿期待和關切的眼神,晶亮清澈,好像在他心尖燙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又道了一聲好。
晏樂縈立刻蹭去他頸間,“有機會,我們出宮去逛逛……”
她總是以這般的無辜撒嬌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季硯扯動唇角,拒絕的話卻說不出。
他又一次道好,旋即將她抱在懷裡掂了掂,讓她摟穩。
機杼再次開啟,這次他們依舊沿著小道往湯泉池去。晏樂縈從他頸間稍微挪動了下頭,側目,盯著石壁上某處突兀發愣。
她已經注意到數次了,一排壁燈綿延燈火,唯有這兒少了幾盞燈。
季硯向來愛將東西藏在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