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樂縈經營畫舫,雖與貨物打交道不多,卻也認識過不少江南商幫的人。
那日她言之,江南怎可能僅有她的畫舫與廢太子有貨銀勾結,便是因為她早探出一些口風,季淮在意圖控制整個江南商幫。
她希望季淮順著這條線去查,還她一個“清白”。
“聊得如何?”
“虞黛妹妹很有趣,我與她相談甚歡,不過……”晏樂縈連忙錯開眼,老實回話。
話音一轉,她仰頭望著季硯的烏眸,坦然直言,“她除卻給了我補品,還給我了一瓶…藥。”
殿內稍許沉默。
身形高大的帝王睨著她,眼中似有暗光閃過。
晏樂縈又一次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十足的上位者,她能做的大多數都只是等著他審判,她抿了抿唇,將藥瓶取出獻上。
季硯卻未接過,旁邊的應慶已極有眼色將藥瓶拿去,只聽季硯道:“先用晚膳吧。”
她偏頭看他一眼,未置一詞,順著他的意願坐去桌邊。
這頓飯因為心思沉重而味同嚼蠟,她不解季硯風輕雲淡的態度,席上季硯依舊神色未變,還如往日一般執著為她夾了菜。
晏樂縈低頭一看,這次竟然不再是酸甜口的事物,是她如今愛吃的。
她微怔,才有胃口多吃了些。
飯後,季硯依舊無意再提這樁事,見晏樂縈欲言又止,也只是叫她先等著,已派太醫去核查。
她心思難安,因為斷腸草性辛,藥性極烈,應該很容易就查出來……
季硯卻不管這些,將宮人將貴妃榻搬到桌案前,又將紫檀毛筆遞給她,低聲用稱得上是哄慰的音色,哄她畫畫。
“雁雁昨夜累著了,今日你陪朕看書,夜裡不弄你,可好?”
許是昨夜過火的溫存令他饜足,甚至她也為他送上了祝福,此刻燭火徹明中,晏樂縈能瞧見季硯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不少。
他似乎心情不錯。
她沒應好,也沒應不好,執起畫筆,卻半天不知該從何畫起。
待到墨跡滴落宣紙,濺開突兀的墨點,又逐漸蜿蜒成一團墨色的花,殿外終於傳來聲音,是太醫帶著藥瓶的查驗結果來了。
應慶做了傳話之人,聽聞太醫之言臉色驟變,跪在殿前。
“回稟陛下,這…這藥是&09;,其中有大量斷腸草、雪裡青、曼陀羅的成分,若服用,不過七日,足以致人瘋癲迷魂,血竭而亡。”
晏樂縈執著的筆一頓,側目瞧季硯。
可不知為何,季硯的神色卻並沒有什麼變化。
……為何沒有變化?她驚愕之後,心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惶恐。
“退下吧。”片刻後,季硯揮手屏退周遭的宮人。
晏樂縈心如鼓擂,她看著他那雙依舊淡漠的墨色瞳孔,只覺像白紙上乍然染上的墨漬,看著十分刺眼。
想往後退,卻先一步被季硯捉住手腕,他以眼神制止她還想往後逃的舉動,卻倏爾勾唇含笑,“雁雁,做的不錯。”
晏樂縈心底卻冰涼一片。
她聽見季硯難得溫聲,像是對她今日的行為很滿意般,輕道:“雁雁真乖,曉得將藥瓶交出來。”
“此番你該看清了吧?你所做任何事,朕都能發覺。”他淡聲,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虞黛既對你有不利之心,往後不必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