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硯似乎並不這麼想,他面色驟然陰沉下來,一時死死盯著她。
胸膛間的怒火在彌漫,漸漸又成為一種難言的冷意,火熱的與冰涼的感觸交替,最後竟是覺得恨也有幾分無趣。
他自然記得。
季硯天生記性極佳,曾經對晏樂縈的承諾更是從未忘記,可對面拘謹坐著的嬌弱小娘子,她卻能擺出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轉頭拋棄昔年堅定的諾言。
甚至,背叛他轉投季淮的懷抱。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晏樂縈又開始有些瑟縮,少頃,他卻轉開目光,淡聲輕諷道:“朕不記得了。”
眼瞧著季硯又一次失去了和她說話的興致,晏樂縈反倒鬆了口氣,想了想,還給他換了個杯子重新倒了茶。
“那…陛下還是喝茶吧。”她軟聲道。
季硯簡直要被她氣笑了。
沒再理她,他拂袖起身去了外殿批整奏摺,處理政事。
反之,這對晏樂縈而言是大喜事,甚至兩人連午膳都沒在一起用,直到夜裡,宮人來內殿點了幾盞燭燈,季硯也隨之重新步入。
他在批閱奏章的時候,晏樂縈便午睡了一下午,待到此刻,天色暗淡,看著眼前的俊逸身影,她還有些發蒙,“就批完了?”
睡醒懵神的人,說起話來是嬌滴滴的,也是極為自然的。
因著這絲過分的熟稔自然,季硯步履略微一頓。
掀眸看她,燈下的晏樂縈眉眼清豔,一副昳麗婉柔的好樣貌,燭光為她的神采添上幾分朦朧,衣上的團雲月紋也如幻瀲灩,好似月宮謫仙出塵。
也因此,顯得她越發清冷,哪怕眉目是嬌柔的。
極好想通她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勾起冷笑,倏然沉下聲:“起來用膳。”
晏樂縈不知怎得又惹到他了,還好聲好氣地“哦”了一聲,從床榻間起來用晚膳。
之後天便全然黑了下來,許是夏日還未完全過去,天晴時尚有浮躁,湯泉水也還太過溫熱。
季硯吩咐宮人備水沐浴,晏樂縈稍晚他一些從洗濯室出來,待拭幹秀發,那俊美的帝王已然坐在拔步床邊的小椅上看起書來。
聽聞動靜,季硯懶懶掀起眼皮,仍是那句話,“坐過來。”
煩死了。
晏樂縈心想。
可身體到底比心要慫,白眼都沒敢翻一個,她喏喏走去季硯身邊,離得稍微遠了些,又被他長臂一撈,幾乎是把她攔腰拎了起來,放去了拔步床上。
晏樂縈頓時有些畏懼這般爆發力極強的男子力量,脖子才剛往後仰了點,就被季硯淡淡瞥了眼,於是她只好老實坐好。
“今日還看了書?”他問道。
內殿的燭火併不通徹,季硯似乎偏愛漆黑的氛圍,不僅衣裳愛穿黑的,連光線也不喜太亮。
光影浮動,將他那張昳麗的面龐勾勒得越發深邃,疏朗,輪廓線條都好似工筆畫精心繪成,就是有些陰鬱。
晏樂縈又往他手裡捧的書看了眼,哈,倒真是精心繪成——他還在看那本春.宮冊。
他詢問她看的書自然也是這本,晏樂縈面對他的凝視,倏然有一分不自在,哼唧著,“又沒別得可看了……”
季硯笑了,睨她,“敢四處亂跑,批閱奏摺的桌案都敢停留,卻不敢去旁邊書櫃多取本書?”
晏樂縈微僵,那裡的書,她現在自然還沒膽子動。
抬頭看他,他果然也在看她,不過燈光太昏昧,她不大瞧得出他的神色中是不是存了試探。
青年帝王生得高大巍然,哪怕僅著單薄中衣,又慵懶倚著長椅,狹長的眸落在她臉上,竟也是十足的壓迫感。
晏樂縈從前很愛看他笑,現在卻不喜歡了,總覺得滲人,又想往後退。
退自然是沒退成功,季硯扯過她袖角,迫她彎腰,眸光正巧可以瞧見攤開在他膝上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