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屆時我就能和阿硯哥哥一起過上元節了!”
“好。”少年抬指刮蹭過她凍得微紅的瑩潤鼻尖,調侃她,“不過,傻燕燕,哪有及笄當天就嫁人的?”
晏樂縈撅起嘴,“我不管!總之我是定要嫁給阿硯哥哥的,明年不能一起,往後年年歲歲也要在一起!”
少年輕笑,他笑起來如冬雪消融,連聲應好。
只是隨後似乎想到她那貪玩的性子,季硯性多疑,若有所思,“不過燕燕一貫會說好話,屆時不會反悔吧?”
“什麼呀!我怎麼可能反悔?”晏樂縈哼著,不甚高興他這般反問。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她引經據典,爭辯著,“我們可是青梅竹馬,阿硯哥哥怎麼能懷疑我呢?”
彼時,她的心意當真十分篤定,她一定要嫁給這個自己一眼相中的俊雅少年郎,做他的青梅竹馬,還要做他的妻,與他攜手一生,恩愛不疑。
季硯捏著她通紅的小臉好一頓才將她哄好,瞧著她那副堅定的模樣,直說自己不該懷疑她。
“我向燕燕保證。”於是他鄭重許諾,“此生,絕不疑心燕燕。”
風雪下,昔年的晏樂縈明眸彎得像月牙,那是真心至極的笑,她也說著:“好,燕燕也向阿硯哥哥保證,我會永遠與阿硯哥哥相守。”
可惜,最後卻是她背信棄義,他也對她生了真正的猜忌。
晏樂縈撥出一口氣。
往事像一把鈍刀,短暫的磋磨並不會造成什麼傷痕,可它總歸一直抵著骨肉,漸漸地,釀開更加沉悶酸澀的感觸。
她不願再回想,觸及季硯眼中的疏冷,心神一動,驀然扯住他的衣角,仰頭主動吻上他的唇角。
季硯怔住,點漆般的瞳中那分冰冷微蕩,似乎起了軟化的漣漪。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收斂神情,徑直起身,最終偏頭對她面無表情道:“你不必裝乖討巧,朕將要去上朝,一會兒洗漱穿戴好,會有宮人送你回玉衡苑。”
晏樂縈咬著唇,神色受傷,還有些倉皇,“可…可是,民女還有些後怕。”
“民女心情不大好,想四下去散散心。”她又提議著。
昨夜她的反應太大,此刻季硯看她,也見一派面色悽婉,儼然心有餘悸。
季硯猜她是還打著什麼注意,下頜繃緊,並不願同意。
晏樂縈眸色便更加委屈,“那民女就在這兒走走好不好?我真不想回去,至少別是現下……”
那雙翦水秋瞳又盈出一片驚慌難過的淚水,淚眼瑩瑩,瞧著實在可憐。
季硯略微思索,最後還是頷首。
“不過,既然你白日想留在這兒。”他意味不明道,“今夜也繼續宿在這吧。”
晏樂縈不自覺扯動緞面被角,身子一僵,還是點頭同意了。
季硯不再久留,隨著宮人去了外間殿室梳備。
待到外間的動靜徹底沒了,晏樂縈才悄聲悄氣下了床。
她也不管這含涼殿的宮人們會怎樣看待她,畢竟皇帝起身,她還老神在在躺到此刻才起,自古來沒這般服侍帝王的道理。
但她又不是後宮妃嬪,沒什麼服侍不服侍的。
左右季硯應了她,該給宮人交代的便會交代,他是心細的人,晏樂縈瞭解這點。
“娘子。”外殿原來還候著人,是應慶。
應慶聽聞內間悉悉索索的下床聲,隔著檀木雕破圖風,笑著問她,“可要著人梳洗?陛下交待您一貫起得晚,早膳還要晚些才備好。”
晏樂縈怔了怔。
她的確愛賴床,少時更甚,家裡最嬌寵著她的那幾年,她能一覺睡到晌午都無人置喙一聲,醒來後還會有母親煲好熱騰騰的甜湯喝。
是故,多數時候進宮找季硯,也是磨蹭到午後的。
她吸了吸鼻子,似因想到這些而心口微酸,又很快調整好,“不妨事,按陛下吩咐的來便是。”
應慶應了是,叫宮人來為她梳妝,之後又空出了小段時間,眼見著早膳還未至,晏樂縈幹脆在內殿先走動了起來。
起先注意的自然是還大咧咧放在床頭的書冊。
昨夜有風,含涼殿建得通透,無意掀過幾頁,如今攤開的畫與昨夜她見到的那一幅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