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一個嬌得像海棠花般明媚的、彷彿有著無盡生命力般的姑娘所依賴。
她分明璀璨妍麗,比之他有太多人鐘愛,卻仍願意投身他的懷中,只依賴著、愛著他一人。
那份深情,曾經真如同春日裡最溫暖的陽光,照亮過他孤寂的心。
於是他頭一次敞開了本該拒絕所有人的懷抱,將她擁入懷中,並在之後的每一次留意起從前從不在意的天氣,與其他她所愛的、不愛的任何事物,只為了讓她少一分憂慮,再少去一分。
那些風雨前的未雨綢繆還歷歷在目。
他憂心過暴雨前她趕不上宮門落鑰,憂心她會在驚雷時尋不見他的懷抱,甚至,最後還憂心過她是否會因宮門驚變而懼怕,會在江南過得無助悽苦,種種少年時懵澀的情思……都曾真切存在過。
可是後來呢?
季硯撫過手中的白玉扳指,無意識敲叩著檀木案,直到扳指清脆碰響木案,聲色悶鈍,卻也顯然。
跪在地上的兩婢皆是一瑟縮,卻見年輕的帝王微昂下巴,淡道:“隨朕去看看她吧。”
簾外寒雨濤濤,帳間暖香浮動。
晏樂縈讓妙芙燻上了自己喜歡的香,用薔薇水與麝香調變的合香,花香寧神,尾調又有麝香的馥郁暖意,驅散了最後一點因涼水泡澡帶來的寒。
她捧著《商經》看了一下午,到此時天已昏暗,妙芙去點了燈,後知後覺地,暑氣複返,沉沉雨聲中有了絲悶熱。
“小姐熱了?”妙芙一下看了出來,詢問她,“可要奴婢去取些冰來,擱去冰鑒裡?”
晏樂縈翻書的手微停,一頓,“宮人不是說份例裡的冰已經用完了麼?”
“先前的是用完了。”妙芙回道,“不過昨日陛下又差人送了新的來,將儲冰的地窖都塞滿了,送冰的內侍說了,還不夠的話知會侍衛一聲便是。昨日小姐睡得早,因而不知這回事。”
晏樂縈重新翻了一頁書,片刻後,嗯了一聲,只說那便送來吧。
妙芙便退了出去使喚宮人。
好一會兒,房室間便只有她一人,晏樂縈又翻了一頁又一頁,最後心卻不再靜得下來,嘈雜雨聲更令人煩悶,腦海裡的往事不由衷跳了出來。
也是這樣的雨天。
年少的她喜歡極了季硯那張臉,可明明是這般漂亮俊秀的少年,卻偏偏像塊冰總也捂不化,饒是願意與她說幾句話了,也是一副淡淡疏離的模樣。
一日驚雷起,將她嚇了一大跳,轉頭見那個冰冷的少年郎眼底終於流露出關切的情緒,晏樂縈想也沒想,就跳進了他懷裡。
她對他撒著嬌說,自己最怕打雷,最怕這樣雷雨綿延的天,一定要他抱著才好。
少年就真的照做了。
自那之後,每回他都會在風雨前率先一步替她備好傘讓她離宮——不是,誰要他準備這個了,她明明是想讓他多露出幾次那種心疼的神態來著。
不過……
隨著雨聲,晏樂縈又想到,後來的少年當真徹底軟下了態度,不再需要風雨的契機,他也會永遠擋在她身前,替她遮風擋雨。
若是暴雨實在來得太急,自然也是毫不遲疑地將她擁入懷中。
想要的一切,在那時都得到了。
只不過,最後,她還是放棄了他。
紅木荷破圖風後突然傳來沉沉腳步聲,晏樂縈的思緒因此被打斷,想了想,她索性擱下書,對著外頭懶懶道:“回來了?將冰鑒擱在外間就好,這雨也不曉得幾時停,夜裡恐怕還會有涼……”
正說著,驟然間又一道驚雷乍響,慘白的雷電照亮了這間不大的宮室,又瞬息止下。
夜色朦朧,瑩澤光亮中,晏樂縈恍惚瞧見的是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
她頓時一僵,嚇得險些失聲尖叫。
身影閃過,寬厚且帶著潮氣的手掌捂住她溫軟幹燥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