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凝生了警惕,忙轉頭給冬兒使了個眼色,冬兒是個靈透的,一時也悟出這其中的蹊蹺來。
多半個時辰後,那船孃的茶水終於端了進來,笑眯眯看著她二人:“娘子喝茶,新摘的春茶,且嘗一嘗。”
青凝握著杯盞,作勢欲飲,卻忽而頓住:“這只喝茶卻是不成,船孃可有什麼茶點,不妨給端一些來。”
那船孃略略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起了身去給青凝拿茶點。
青凝忙從包袱裡翻出兩塊茶香糯米團來,這原本是她跟冬兒帶在路上充饑的,現下被她飽沾了茶水,又拿帕子將糯米團壓實了,包在油紙包中,遞給冬兒一個,悄聲道:“且拿去給船老大吃。”
這糯米團本就是混了茶香的,如今沾了茶水,倒是不影響口感。青凝想,若是這茶水並無問題,船家夫妻吃了也是無礙的,可若是這對夫妻存了歹心,在這茶水中動了手腳,便也是自食惡果。
冬兒拿了那茶香糯米團,笑吟吟出去:“船家大哥,我們從家中帶來的茶香糯米團,清香又軟糯,你且嘗一嘗。”
那船老大斜眼打量冬兒,也並不將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娘子放在心中,這便接過來,大口吃將起來。
船孃去後艙尋了半天,端了幾塊幹巴巴的綠豆糕來,青凝瞧見這綠豆糕,笑道:“這茶點也實在無從下口,船孃還是嘗嘗我們帶來的糯米團,裡頭加了西湖龍井,是有些回甘的清甜。”
那船孃瞟了一眼青凝的茶盞,見她主僕二人喝了茶水,這才接過糯米團,笑著用了幾口,贊一句:“你們家中也是手巧,竟做出這般滋味的吃食來。”
青凝便也笑著同她聊兩句,正說著話,不妨外頭咚的一聲,那船老大竟是直挺挺倒在了船板上。
船孃臉色一變,正要跑過去瞧瞧,一站起來卻也是頭暈目眩,腿一軟跌在了艙中。
青凝跟冬兒倏忽白了臉,沒料到這茶水中果真有問題,瞧著還是那烈性的蒙汗藥。
再怎麼鎮定,也是十五六歲的小娘子,青凝後背發涼,輕輕握住冬兒的手:“冬兒,你會搖櫓嗎?”
好在冬兒點點頭:“娘子,我是洞庭湖邊長大的,自然會搖櫓。”
也好在鎮江離江陵不遠,順著江流便可至金陵江邊,冬兒駕船也是一把好手,在黃昏時分便至金陵。
兩人回到家中,還是忍不住後怕,歇了幾天,才漸漸平緩下來。
卓瑾安來訪時,青凝已是平靜神色,正在天井晾曬新茶。
卓瑾安撚撚茶葉子,放在鼻下輕嗅,有些詫異:“陸娘子,你從哪收了這許多金山翠芽?”
青凝軟糯糯的笑,還帶了幾分自豪:“自是從鎮江。”
“鎮江?”卓瑾安又詫異了幾分:“陸娘子跑了一趟鎮江?”
她年前央求自己,要搭了卓家的商船往鎮江去,卓瑾安那時是帶了幾分竊喜的,小娘子在家中掙幾個辛苦錢或許可以,只往來行商卻是艱難的多,陸娘子也不得不求助於他,卓瑾安私心裡是願意做她的依靠的。可他沒料到,青凝竟獨自走了一趟鎮江。
青凝並不曉得他的心思,將卓瑾安引到茶案旁,替他泡了一壺金山翠芽:“是了,我將金陵折扇、雨花石帶去了鎮江,賣了一百多兩銀子,又收了一批新茶來,打算往茶肆樊樓中送。”
卓瑾安沉默了片刻,忽而問:“陸娘子這一路可平順?”
“並不平順”青凝搖搖頭:“回程遇到了那江上謀財害命的,險些兒回不來。”
“你.......”卓瑾安心驚肉跳:“那你日後可還敢再行商?”
青凝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自然,遇到的多了,便不會再被騙了。”
卓瑾安啞口無言,他忽而覺得,這位陸家小娘並不需要什麼依靠,她會千千萬萬次,救自己於水火中,成為自己的依靠。
他忍不住側眸瞧她,清清亮亮的小女娘,惹人憐愛卻又讓人敬重,卓瑾安不知為何,一顆心開始不安分的跳動,久久不止。
如今已是陽春三月,萬物升發,柳綠花紅。
青凝送走了卓瑾安,便帶了金山翠芽往茶肆去,不防聽見這茶肆中議論紛紛,他們說,京中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改革吏治,重修法典,廢除的第一條律法,竟是‘要犯之女不得為公侯之妻’
青凝站在茶肆門口愣了愣,餘下的話便沒聽清。
裡頭的書生還在議論,原是太子殿下不日便要南下,整頓江南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