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凝腳步頓了頓,又默默往後退了退。
崔凜遠遠從廊廡下走了過來,眼瞧著要進立雪堂的正廳,不妨崔凜眼鋒一轉,竟堂而皇之的走到了青凝面前。
他問:“可還要孔雀石?今兒個聖上又賞了幾顆,你自拿去把玩。”
眾目睽睽之下,青凝如芒在背:“我.....不勞世子費心.....”
“伸手”那人帶了點興味瞧著她,溫和卻不容置疑。
青凝下意識伸出手,崔凜便將一塊濃稠碧綠的孔雀石放在了她的手心,轉身往正廳去了。
一時廊亭中又是一陣靜默,眾閨秀紛紛超青凝看過來。
崔素問也愣了會子,趕忙出來打圓場,她挽著青凝的手臂,清淺笑道:“這位是寄居我們府上的陸表妹,前幾日我們姐妹間玩鬧,要陸表妹去跟世子要幾顆孔雀石,倒不想世子今日還記著給我們幾個妹妹帶回來。”
一個寄居府上,身份卑微的表妹,便是再美貌,也只能是個玩意,自然也無人放在眼中,眾閨秀便又端起矜貴笑意,柔聲慢語的交際起來。
崔凜進正廳時,王氏正帶了諸位命婦出來,招呼廊下的小娘子去側廳入宴。
崔老夫人落後眾人,獨自坐在正廳中歇了會子,見崔凜進來,又慈愛笑起來:“凜兒你瞧瞧,這些世家命婦也真真是眼耳靈通,你甫一升官,便又都貼上來表心意。”
她說完又道:“各世家抬來的賀禮,太貴重的我都給你拒了。只是各府上的閨秀們也都給你帶了份心意,你瞧瞧可有中意的,撿一兩件去把玩。”
崔老夫人說完,抬眸看住了崔凜,無非是想試探一下,今日來的這許多閨秀中,他可有看上眼的,也是時候替他選一門婚事了。
白芷端了個紅漆託盤來,上頭琳琅滿目,擺了些環佩珍玩,皆是今日的小娘子們送來的。
崔凜瞧了一眼,在這一堆珍稀之物中,撿出一隻荷包來:“環佩珍玩,孫兒也不缺,倒是這只香囊,瞧著新奇。”
崔老夫人一愣,一時想不起這香囊是哪個府上的女娘送的。
崔老夫人正欲問問白芷,卻見崔凜站了起來:“勞祖母應付這一應官眷,今日聖上賜了幾杯酒,孫兒先去歇一會子。”
崔老夫人這才注意到,崔凜往日冷清的眸子,這會已有些朦朧的醉意,顯是喝了不少酒。她忙囑咐身邊的丫鬟:“快去煮一杯醒酒湯,扶世子去西廂房歇一會。”
這會子,王氏已在立雪堂的側廳設了宴席,招待今日前來慶賀的世家女眷們。
那頭青凝從廊亭出來,正欲往回走,不妨雲巖閃出來,擋在她面前:“勞煩陸娘子,給我們世子去送一碗醒酒湯吧。”
青凝愕然,這院裡有的是丫鬟小廝,怎得讓她去送醒酒湯。
青凝沒應,可雲巖卻擋在她面前不讓路,青凝生怕被人瞧出端倪來,猶豫了一瞬,只好隨他去了西廂房。
西廂房裡的錯金香爐中燃了薄荷香,絲絲縷縷的清爽。
男子的身影在屏風後頭若隱若現,青凝聽見崔凜清冽的聲音,他說:“安安,過來。”
青凝便將那碗醒酒湯送了進去,如今青天白日,還是這樣的場合,她倒不擔心崔凜會如何。
外頭的光線透過雨過天晴的軟煙羅,清冷的煙霧一般,落在崔凜身上。
他正坐在窗前的榻上,便如朦朧夜色裡的朗月,脊背挺直,卻又矜貴自持:“安安今日送了只荷包來?”
青凝點頭道:“三姐姐說二哥哥升官了,應當送賀禮的。”
崔凜將那隻荷包遞給她:“替我戴上,你先前兒送的那隻,香味已淡了。”
青凝這才想起來,她很久前曾無意中送過崔凜一隻縹碧的香囊。
青凝見崔凜舉著那隻荷包,面上雖是柔和的笑意,卻也不容置喙。她微微頓了頓,只好上前,在她面前屈膝俯身,替他去換香囊。
柔白細膩的手攀上他的腰身,去解金玉帶上掛著的那隻縹碧的舊日香囊。
崔凜瞧見她白膩的一段頸,上頭魅惑似的一點紅痣,忽而道:“安安,我今日喝醉了。”
青凝抬眸,見他正用星河璀璨的一雙眼望著她,如玉山將傾,她這才覺出他與平素的不同。
崔凜微涼的指撫上她頸間的紅痣,輕輕柔柔的來回蹭:“聖上今日賜的是龜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