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凝站在一堆廢墟中,同卓槿安對望:“我一介女娘,自然不敢去京兆尹討公道,只是卓郎君許是不知道,我是寄居在忠勇侯府崔家的表姑娘。我在外頭受了欺辱,崔家面上也不好看。”
卓槿安一愣,倒是沒料到這位陸娘子還有這一層關系,先不論真假,聽起來倒是能唬一唬人
卓槿安晃神的功夫,青凝踢開腳邊的碎瓷片,走過來:“卓郎君說的對,把布莊開在麗錦堂旁邊,是有些不懂規矩了。我原先兒也沒想著開布莊,只是繡坊生意好,自然有那瞧上了花樣兒的客戶,想要我們一併給備齊了布料,一月下來還不少,我這才動了念頭。只是你瞧,我連規矩也不懂,怕是這鋪子也管不好。”
卓槿安挑眉:“既然如此,我給娘子出個法子可好?”
青凝誠心誠意瞧著他:“卓郎君且說”
卓槿安便道:“何必費心去經營布莊,日後你秀坊的布料皆可從我們麗錦堂拿,但凡是經了你們繡坊之手賣出去的布料,我麗錦堂讓給你一成的利。”
“這倒是個好法子”青凝欣喜的眨眨眼,可轉瞬又搖頭:“卓郎君一匹香雲紗便賺了一倍的利潤,卻只讓給我們一成的利,不成不成。還是我自己開一間布莊好了,一併將那繡坊的主顧轉化成布莊的主顧,豈不是兩全其美。”
卓槿安站起來:“三成,三成如何?日後你們繡坊的布料,皆由我們麗錦堂來送。”
青凝蹙眉,站在廳中深思了片刻:“既然卓郎君如此說,那我便聽你一回勸。”
卓槿安益發笑得斯文,瞧了瞧這一屋子的狼藉,掏出幾片金葉子:“今日是我們麗錦堂魯莽,這幾片金葉子,便算是我卓某給陸娘子賠罪了。”
病弱清瘦的郎君留下幾片金葉子,很快帶著一群家丁出了鋪子。
吳掌櫃看著小幾上那幾枚金葉子:“陸娘子,這......”
他有些不知如何開口,花大價錢盤下了鋪子,說不開就不開了嗎,簡直兒戲。
青凝上前拿起那幾枚金葉子,狡黠的笑:“我原本兒也沒想著開什麼布莊,只是放出口信去,好同麗錦堂談條件罷了。做生意嘛,兩兩得利才能共贏。”
她將幾枚金葉子收好,回身扶正那張燈掛椅:“這鋪子,咱們便再開一間秀坊,專做水墨繡。”
吳掌櫃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失笑,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個狡黠的小娘子,不愧是江南陸家的女兒。
好半響,吳掌櫃才道:“當年這水墨繡,還是你們陸家傳過來的。如今這京中,會此技藝的繡娘已是不多了。”
水墨繡,依託水墨畫作,極風雅,又極靈動,卻又對繡工配色針法要求極高。
青凝點頭:“尋一批繡娘,我會親自教習水墨繡法。”
這可是陸家傳家的技藝,怎能輕易傳給旁人,吳掌櫃有心勸她幾句,卻見那卓槿安去而複返。
這會子卓槿安臉上已沒了笑意,朝著青凝伸出手:“拿來。”
青凝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呆住了。
卓槿安臉色愈發不好,一字一句道:“金葉子,拿來。”
青凝被他這臉色唬了一跳,下意識將手中的金葉子遞到了他面前。
卓槿安一把奪過去,轉身時低低道:“瞧著乖巧柔順,原來是隻小狐貍。”
他方才出了這鋪子門才覺出不對,竟被一個小娘子牽著鼻子走了,卓槿安只覺憤憤不平,虧自己還給她留了賠罪的金葉子。
青凝瞧著他的背影走遠,這才回過神來,忍住腹誹,原來這卓郎君不止是個笑面虎,還頗小氣。
......
午後光景,凝瀧院裡靜悄悄的,忍冬紋鏤空銀燻爐裡燃著山林四合香,桌上還有一碟沒吃完的糖蒸酥酪
園子西南角有處芳菲館,種了一片片桃樹梨樹,往常春日,萬千芳菲爭相放,一進九月,枝頭便綴滿了果子。
各房是不稀罕這些尋常果子的,落在地上又白白糟蹋了,王氏便發了話,園子裡的奴僕們可自行採摘。
楊嬤嬤同鵲喜今兒個湊熱鬧,提了籃子去摘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