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做局
一連五日, 青凝未出凝攏院的門。
楊嬤嬤瞧她心神恍惚的模樣,特意熬了碗安神的湯藥:“安安,這幾日怎得魂不守舍, 可是夜裡又做了噩夢?”
青凝回過神來,扯出絲笑意:“沒做噩夢,嬤嬤放心。”
鵲喜從外頭打起簾子:“娘子,世子遣人送了東西來。”
她說著, 將四四方方的一個小匣子放在了桌案上。
青凝伸手開啟,便瞧見了裡頭那錠螭龍紋的徽墨。
徽州徽墨,一點如漆, 萬載存真, 亦是一兩徽墨一兩金。
按理說,青凝近來正作水墨畫,對這徽墨自然稀罕的緊,可便是再稀罕,她也收不得。砰的一聲,她又將那匣子合上了。
這幾日,崔凜送了不少東西來, 湛藍墨綠的端硯、嵌螺鈿漆管筆......一件件摞在書案上,無一不是青凝心心念唸的。
楊嬤嬤瞧著那徽墨出了會子伸, 將手裡的安神湯放下,坐到青凝身側:“世子近來是怎得了,一趟趟的往咱們凝瀧院送東西, 嬤嬤瞧得出來, 這件件物事都是費了心的,每一樣都送到了安安的心坎兒裡。”
她頓了頓,轉眸去瞧青凝的神色:“安安, 你同嬤嬤說句實話,世子他......他可是對你有意?”
青凝嚇了一跳,鎮靜了會子才去挽楊嬤嬤的手臂:“嬤嬤,說什麼呢!”
“人人都道忠勇候府世子崔凜,君子如玉,如琢如磨。他那樣的人又怎會生出這些心思。大抵是瞧著我無父無母的,多照拂幾分。”
青凝不想楊嬤嬤擔心,便撿了寬慰的話說,這話她似乎也在對自己說,好讓自己一顆慌亂的心沉靜下來。說不定他那日......那日只是醉了呢。
楊嬤嬤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她只是看著青凝嬌柔的面龐嘆了口氣:“安安,你要是有父母庇護該多好。”
“有一樁事你得清楚,大周有律,要犯之女,不得登一等公侯之家。若真有那一等公侯要娶罪人之女,便是冒犯天顏,重則是要被褫奪爵位的。忠勇侯位列一等侯爵,世子將來是要襲爵的,若他真對你有意,往好了說,你......你也只能在這侯府做個妾室。”
這是往好了說,需知便是妾氏,忠勇候府世子這樣的身份,也是要納體面出身的。若是不好,怕要無名無份做個外室了。
青凝自然知道,便是因為知道,她才心慌。
她望了望這凝攏院四四方方的天:“嬤嬤勿擾,我心裡清楚,是斷不敢招惹世子的。”
楊嬤嬤這才多多少少放下心來,將那碗安神湯推過來,像小時候那樣,上上下下輕撫著青凝的背脊:“安安不怕,萬事自有緣法。”
青凝喝了這安神湯,踏踏實實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已是黃昏了。
鵲喜給她端了杯清茶漱口,悄悄道:“娘子,崔三郎來了。方才他要小玉捎信過來,我只說娘子睡了,沒成想他竟等了一下午。”
青凝一愣,匆忙起了身。
一入了秋,翠竹軒裡的竹林益發清幽了。
青凝遠遠瞧見崔念芝站在竹林掩映的八角亭中,便不遠不近的住了腳,猶豫道:“三郎今日可是來送石料的?崔府人多眼雜,我只怕被撞上了生出非議來。”
崔念芝瞧見青凝酣睡後酡紅的面頰,有些看的痴了,呆呆地作揖:“阿凝勿擾,我今日......今日是來辭行的,這一去,恐怕年前便不能來看你了。”
“辭行?”青凝錯愕的看他。
崔念芝從袖中拿出一盒醉仙樓的豌豆黃,放在了八角亭中的石桌上:“這是醉仙樓的豌豆黃,甜而不膩,阿凝嘗嘗。”
“今年侯府的沉香儲存不當,生了黴味,我需得提前去趟惠安,好替府上收購一批沉香來,若是快的話,九月底便能歸京。另需去趟雁蕩山,收購一批石斛。這一來一回又需要不少時日。”
崔念芝微微紅了臉,頓了頓又道:“我怕耽擱了去蘇州提親的日子,便打算從惠安回來後不進京中了,將東西送至松山寺,休整一夜便去雁蕩山。如此一來還能省些時間,兼之快馬加鞭,想來冬月便能回來了。”
“等......等回來了,我便備齊聘禮,去蘇州提親。”
青凝點頭,睇他一眼:“這一路奔波勞累,三郎注意身子。”
崔念芝被她這一瞧,又三魂丟了七魄,扶開面前的竹葉,本想往前幾步,可顧忌到她在崔府的名聲,又生生止住了:“阿凝,今日我來,另有一樁事想告訴你,明秀已被送去了青州。”
青凝一愣,沒想到他如此利落,不由問了句:“三郎當真忍心嗎?”
崔念芝拽著袍袖,有些微赧:“臨走前明秀跪在我門前,求我留下她,我確實生了惻隱之心,只一想到阿凝的叮囑,便狠心沒見她。”
“我知自己心腸軟,實在不擅長處理此等事由。若日後再有諸如此類的內務,我......我皆聽阿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