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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王祿川這接風宴,擺在了前院正廳的廊下,守著一池荷花,頗有幾分風雅。
青凝走進前院的時候,就見明樂小娘子正依欄賞荷,王祿川站在她身後,似是低語了幾句什麼,明樂有些惱,轉頭要走,卻被王祿川握住細腰,強勢的禁錮在了身前。他兄妹二人離的極近,地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像是纏綿在一處。
青凝瞧見這一幕,忽而心裡一跳,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對兄妹相處起來有股別扭的怪異。
王祿川遠遠瞧見他倆,松開明樂對崔凜點頭:“懷安,昨日公務在身,也未來得及替你備一桌接風宴,今日正好得閑,便替你補上。”
他說著便請崔凜入了席,男子坐在臨池的外間,青凝同明樂便坐在垂簾後的內間。
明樂小娘子神色懨懨,只顧自己飲酒,瞧著並沒有要同青凝說話的興致,青凝只好自顧用膳,隱約聽見外頭酒過一巡,王祿和試探的問:“晏臺兄向我推薦懷安時,只說你乃一介白身,未料竟有如此氣度,瞧著實在不像那貧寒書生,倒有王公貴胄的氣度”
孫晏臺便是向王祿川舉薦謝懷安的同窗好友,如今已官至府臺
青凝放下銀箸,她就說嘛,崔凜這樣的人,怎麼扮得了貧寒書生?王祿川雖是個小小縣令,確也是官場裡的老油條,又怎會看不出。
青凝有些好奇崔凜要如何應對,卻聽崔凜輕笑了一聲:“孫大人所言不假,懷安確實是一介白身,卻也並非貧寒書生,我原是出自陳郡謝氏,在家中行三。去年因與家父爭執,便帶了舍妹出門遊歷,至今未歸家。”
行三,謝三郎?青凝一下子便想到了崔凜昨夜給她講的那則軼聞,她聽見外頭王祿川又問:“懷安竟是陳郡謝氏子弟?怪道養出了一身的矜貴之氣。只陳郡謝氏最重孝道,懷安因何會與父親起爭執,竟要帶了舍妹在外遊歷至今。”
崔凜若有似無的瞥了一眼室內青凝的身影:“皆因舍妹懷瑾並非我父親的骨肉.......”
他這話出了口,似是驚覺自己說多了,俊朗的眉目微蹙,不肯再多說。
原本懨懨的明樂小娘子忽而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青凝:“你同你的哥哥非是血親?”
青凝細細想了想崔凜昨夜同她講的那個故事,明白昨日崔凜是假借故事之名,向她道明瞭他們如今這身份的來歷,她便順著說下去:“是,我母親乃是哥哥的繼母,當年便是帶著我這個拖油瓶進的謝家,我本姓李,是後來到了謝家改的姓。我打小兒便同哥哥親近,去年謝爹爹替我定下了一門親事,只我並不想嫁,這才央求哥哥帶我出門遊歷。”
“因著你,你那哥哥竟肯忤逆父親、從陳郡謝氏脫出來?”明樂細細咀嚼青凝的話,忽而蹦出驚世駭俗的一句:“他或許本也不願意你嫁給旁人”
青凝一下子愣住了,沒明白明,她正考慮要如何接這話,卻見明樂抬手碰翻了手邊的酒盞,那一杯葡萄瓊釀便淋淋瀝瀝撒了青凝一身。
明樂做出個歉疚的神色,招呼身側的婢女道:“帶謝娘子去換身衣裙。”
青凝隨那位婢女入了二進院,廂房的隔間裡已備好了熱水,婢女引她進去:“謝娘子且先洗一洗吧,這葡萄瓊釀粘膩膩,黏在肌膚上怪難受的。你且洗著,我替你去尋一套我們娘子的衣裙來。”
那婢女說完便自顧出去了,青凝也未多想,本身她亦喜潔,受不得肌膚上這粘膩的觸感,便自褪了衣衫,邁進了浴盆中。
水漸漸涼了,也不見那婢女回來,青凝正疑惑,卻聽屏風外頭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青凝以為是那婢女回來了,剛要出聲,外面卻又寂靜下來。
好在不過多時,門扉吱呀一聲,腳步聲重又響起,青凝這才舒了口氣,朝外頭道:“煩請將衣服遞給我。”
崔凜推門進來的時候,便看見青凝從屏風後伸出手臂,正朝他索要衣衫。
白皙瀅潤的一段玉臂,水珠順著凝脂般的肌膚,輕輕滴落下來,她背對著屏風,輕輕勾了勾指尖:“快些了,這水都要涼了,冷的很。”
崔凜垂下眼睫:“是我。”
這一聲清朗的男聲,讓青凝嚇了一跳,下意識便收回了手臂,她躲在檀木屏風後,不確定的問了句:“哥哥,是你嗎?”
好在這屏風乃厚實檀木所造,並不透光,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青凝倒是舒了一口氣,只剛舒完這口氣,卻又窘迫起來,她如今沒有幹淨的衣衫。
青凝正左右為難,忽見男子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遞進來一件幹淨的衣裙。
青凝臉頰發熱,接過來匆匆穿上,出得檀木雕破圖風,就見崔凜正背身站在室內。
青凝疑惑:“哥哥,你怎會在這裡?”
崔凜依舊背對著她:“方才明你喝醉了酒,便讓婢女引我來了此處。”
青凝心中一片狐疑,只覺這位明樂娘子好生奇怪,明明知道她在此處沐浴換衣,為何卻又引了她的哥哥來?
青凝剛要解釋,忽見崔凜身後的坐榻上散落著一件湘妃色小衣,簇新的薄綾紗面料,想來廂房內第一陣輕微的響動,是那位婢女送了衣服來,放在榻上又悄聲退出去了,方才崔凜給她遞衣衫時,倒落下了這件小衣。
青凝羞窘的很,走上前,伸手勾住了那件小衣,想趁崔凜不注意藏起來。
只她剛剛拿在手上,就見崔凜警惕的轉了身。
他瞧見青凝細白的指尖勾著一件薄綾紗的小衣,發梢濕漉漉的,羞紅著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