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瀅震驚錯愕,她一直以來最喜歡的字跡,竟是她親孃的手筆。
原來,在她知道身份之前,阿孃已以另一種方式陪伴了她許多日夜,讓她找到些許信心和繼續堅持的勇氣。
“為何叫不言?”蘇瀅疑惑。
為何叫不言,為何答應回京城,入宮做女官,教導公主們習字?
“娘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我把你爹沒做完的事做好,再原原本本告訴你,好不好?”徐淑君眼神慈愛,凝著自己的女兒。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為何當年蘇文彥執意與她和離,為何不信她能與他共進退。
因為有危險,因為愛,不想她們同陷險境。
聽說他死了,她去到他墜崖的地方,卻沒能找到他的屍身,只有七零八落被野獸撕碎的骸骨,還有不遠處眼熟的木匣。
木匣裡,裝著蘇文彥父親被人冤枉的證據。
那些人敢殺了蘇文彥,對她們也不會心慈手軟。
徐淑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幽州,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終日練字靜心。
過了幾年,睡覺才踏實些。
為了一家人的安全,她死守著這秘密,但她一刻不曾忘。
直到前任張丞相死了,其嫡孫女所嫁的太子也被廢,徹底失勢,她才敢來京城。
哥哥說皇上纏綿病榻,性情越發難測,所以她沒敢輕舉妄動,打算等取得皇後娘娘信任,再將證據呈至禦前。
扳倒張家,皇後便能順利廢掉太子妃,為太子另娶一位助力,幫忙複位,想必皇後很難拒絕這樣的誘惑。
況且,她們手裡,如今還多了裴昭這個籌碼。
她有女兒要照顧,不能孤注一擲,須得把好的壞的每種可能都想好,再出手。
“別擔心,娘不會做危險的事,你爹在天之靈也會保佑我們的。”徐淑君捏捏女兒臉頰,岔開話題,與她說起練字的事。
隔壁聞大人似乎與舅舅關系很好,時常提著好酒,過來一道用膳。
蘇瀅感激聞大人,自然每次都和阿孃一起好生招待。
可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蘇瀅總覺聞大人看阿孃時的眼神,與看旁人時,有些不一樣,格外專注。
沐洗過後,在窗前晾頭發時,她也曾有意無意打趣阿孃:“阿孃,若聞大人對您有意,您會給我找個後爹嗎?”
徐淑君愣了愣,輕叩一下女兒腦仁,哭笑不得:“聞大人是正人君子,你這小丫頭別胡說八道!”
“正人君子跟男婚女嫁有什麼沖突?娘若有心,我倒覺得聞大人很不錯。”蘇瀅知道舅舅即將離京,而她自己再過幾個月也要嫁人了,到時這偌大的院子,只有阿孃和大哥。
再往後呢,大哥也會娶妻,娘就是一個人了。
一個人未必不好,可若阿孃有心,只是顧忌她,怕她不願意成全呢?
是以,蘇瀅想早些表明態度,免了阿孃後顧之憂。
徐淑君並未直接拒絕,腦中浮現出聞嶽的身影。
有時,聞大人是會給她不一樣的感覺,就像相識多年的朋友,甚至,他有些細微動作,會讓她偶爾失神,想起蘇文彥。
可這麼多年,其實她對蘇文彥的感情也淡了,還不至於把聞嶽當成蘇文彥的替身。
聞大人為官清廉正直,平日只與義妹一家有來往,未成家,卻從來沒有招惹什麼不清不楚的女子上門,這樣的人,徐淑君自然不討厭。
若說喜歡,想嫁他,那是遠遠談不上。
在蘇瀅開口前,徐淑君根本沒想過這個。
“不必操心孃的事,這麼多年,我一個人過得也很好。”徐淑君拿起木梳,輕輕替女兒梳理長而烏黑的青絲,“若有一日,娘動了心思,也不會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