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努力忘掉他,心中卻仍不免困惑。
裴昭這般忙嗎?忙到根本沒聽說她將與魏禕行定親?
還是,他已然知曉,憐惜她身世可憐,才心生惻隱,沒來壞她的事?
左思右想,蘇瀅都覺得前一種可能更大些。
待玉笥進來掌燈,她才發覺天色已暗下來。
許久未動,身子犯懶,蘇瀅放下書卷,站起身:“這會子水榭清涼,我過去走走。”
“可要奴婢一起?”玉笥語氣含笑。
蘇瀅搖搖頭:“不用,離得也不遠。”
聞言,玉笥笑意更深,忍不住打趣:“小姐是不是在想魏二公子?那奴婢便不跟著討嫌了。”
蘇瀅抿唇,橫她一眼,接過絳紗燈便走。
侯府燈光搖曳,夜色宜人,蘇瀅挑燈細細欣賞,腳步悠閑。
直到,在臨近湖邊的路口,遇見裴昭。
猝不及防,她心虛至極,手一抖,絳紗燈從手中滑落。
幸而,裴昭身手敏捷。
她甚至沒看清他如何出手,眨眼間,那絳紗燈已被他長指穩穩握住。
“心虛什麼?”裴昭打量著那燈,忽而掀起眼皮望她,語氣與平日無異,“不就是攀上了國公府的高枝嗎?我知道。”
饒是他語氣淡漠無波,蘇瀅心口仍不自覺揪緊:“世子不怪我?”
四下望望,沒見著旁人,她才繼續問:“世子不打算拆穿我麼?”
一聲低笑傳來,輕得像是錯覺。
“能勾上魏禕行,也是你的本事,我對你又無情意,為何要怪你?我反而要慶幸,你不會再來糾纏。”裴昭語氣透著一絲嘲諷。
蘇瀅臉頰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但總歸比她想象得要順遂,裴昭不計較。
徐大人應當還沒聽說那案子,不知道有個“外甥女”在京城,所以也沒找上門來。
只要明日順利定親,便可高枕無憂。
“多謝世子寬宏大量,既往不咎。”蘇瀅柔柔福身,語氣誠摯,“往後,蘇瀅定當日日為世子祈福,以報世子大恩大德。”
裴昭轉轉燈籠提手,漫不經心道:“你隨無情,我卻不能無義,你叫過我一聲表哥,我也曾答應像護著裴晞一般護著你。明日你定親,我這做兄長的,總該送一份賀儀,隨我來。”
言畢,他轉身便往回走。
蘇瀅腳步遲疑,想了想,仍是拒絕:“世子好意,蘇瀅心領,便不勞世子頗費了。”
裴昭站定,側眸望她,語氣疏冷:“我要送出去的東西,便沒有收回之理。怎麼,要我親自給你送來?”
“不敢!”蘇瀅疾步跟上他,硬著頭皮違心應,“我自己去取。”
在裴昭眼中,他們之間應當只有算計,沒有交情吧?
蘇瀅想不通,他竟不怪她,還要送她定親賀儀?
他會送什麼呢?
回首過往種種,蘇瀅斷定,裴昭應當是厭惡她的,大抵想要抹去她留在他那裡的所有痕跡吧?
她送的香囊,她用過的筆墨,她看過的兵書。
悉數丟給她,羞辱一番,大抵能消減他心中幾分鬱氣。
她跟在裴昭身後,默默思量著,想得心口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