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狂詩之炎13)
塞爾的確有真心想捍衛的東西,如戰士們的榮譽,戰法之間的平衡,光暗之間的平衡等。
他外在的冷靜偽裝和他無法抑制的怒火是一柄雙刃劍,適用於任何戰鬥,卻不適合做城主,更不用說是他真正的本性了,他因此從不敢把自己充滿私慾又自私自利的本性顯露出來。
沒錯。他都知道。
作為一個活了六十多年的高智慧生物,如果連自己的本性都還沒有看透,恐怕已經是在侮辱智慧這個詞了。
塞爾很早就明白自己的表象就是自己創造出來的,為了得到首座的其中一種不可或缺的假象,一種手段。至於他的本性如何?可以說是自私自利,也可以說是:擅於贏得同胞們的忠誠並高效利用。
可這些都跟他想捍衛的東西並不沖突。
為了這個族群,他必須捍衛這座西烏斯城,因為它是戰士聚集城。在戰法之間失衡日益嚴重的當下,這座戰士聚集城絕對不能消失,也不能毀滅,更不能出現任何衰敗跡象。就算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戰士們能在法師無窮盡的魔力面前留下一席之地。為了讓族群能夠在這片大陸上續存下去,戰士和戰士聚集的西烏斯要塞都不能消失。因為魔法這種戰鬥手段是註定要有一部分同胞在前面作為犧牲品,才能留下其他同伴足夠的時間去施展。因為魔法需要依靠的是同伴,尤其是無畏生死的戰士同伴,這樣才能讓那些歷經數百年才能躋身到特席的法師們,讓那些孤僻而脆弱的法師免於直面險境。而戰士,包括塞爾自己在內的戰士,他認為,他和他們無疑是最適合的犧牲品。
所以當赫卡反問他:靈族還需要人族這個盟友嗎?
塞爾選擇不做回答。
而答案再明顯不過。
需要。非常需要。
他的族群幾乎不知道農耕生産是什麼,也不懂的經濟政治和社會的結構,他們所使用的大部分東西,都是古精靈族的文化遺留物。小部分的則是似是而非的“自然産物”,由“三戰靈”拼接在了人族的科學力量裡,形成更加似是而非的東西。諸如聖書容器,譬如這座要塞,還有園丁、侍女、酒館老闆……等等,說到底都只不過是魔力低微或者純粹為了有趣——像烏盧克那樣,才會去學習如何以這些職業為生,而在同族眼中,會做那些職業的家夥無疑都是卑賤的可憐蟲。
因為他們只知道一種生存方式——戰鬥。
“美麗的外表和卓絕的身體天賦背後所肩負的是一種源於精靈族的怨恨;魔法被科技摒除在外的不甘;來自對醜陋鬼族的鄙夷與抱負……甚至是來自於對人族熱兵器的恐懼與拒絕。”
塞爾站在黑暗中自言自語了一段沒有頭尾的話。
他記得自己似乎是在哪本關於聖書和三戰靈的記載裡看到過,即便已經忘了具體的書名,卻還記得這句話。
他的族群很早以前就明白,自身就像劃開一副精靈族數百年前留下的過於美麗的魔法長箋的畫卷,再用醜陋的顏色試圖修補它,只能留下一道粗鄙的疤痕,直至今日都沒有可能恢複原狀的可能。除非他們能繁衍到突破數量的限制,而任何壽命長久的生物,都對繁衍自身抱持著排斥的想法,就好像下一代的出生會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讓他們無地自處。
塞爾終於向前邁步,打算離開這間暗下來的通訊室,可他的腳步忽然像被濃稠的黑暗給縛住了,只邁出半步就停了下來。
西烏斯城,光暗兩系,戰法二者,繁衍續存,妻子女兒,雙聖階,城主首座,科特拉維……每一樣爭執與沖突,甚至忤逆他安排的既定事項的行為都讓他大為惱火。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更適合專注於戰鬥,就像任何一名誓約騎士那樣。因為戰鬥更為直接,只有勝負附贈的生存與死亡,不存在第三種結果。而不是遊走在這片大陸的三個族群之間,還有這座城裡諸多麻煩的家族勢力之間,因為在這些方面,力量和戰鬥技巧都顯得毫無用處,會讓他覺得自己既脆弱又無能。
一個雙聖階,靈族當下的最強戰力,竟然會覺得自己脆弱無能?多麼可笑的事。
塞爾笑了。為自己,也為現狀裡這種可笑的矛盾。
他的笑容像是一截深陷在淤泥裡枝葉,僵硬而沉重。
“什麼?”
等他終於離開通訊室裡,便看見門外一字排開三位爵位戰士。
他們分別彙報了緹斯正在與兩大家族為首以及其他小家族的混戰;暗系們於西烏斯城內外引出的大小騷亂,一邊是三族混戰,一邊是波及整個居住區的私鬥;甚至還有烏盧克這位隱城主非常直率的表示不願意幹涉、讓塞爾有本事就自己去阻止的放肆宣言……不過幾個小時,中央城堡內外,甚至是整座西烏斯都陷入了一片混亂。
他們無一例外的都在質疑塞爾身為西烏斯城主的絕對權威。
看來他這些可敬的同胞們是準備趁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