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外傷急救?上過醫療學院,還是哪位神明的信徒?生命女神?月之女神?”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聲音來得極快,安小琦一抬頭,便看見幾人疾步而來。
開口的正是先前在林邊指揮作戰的女戰士頭領。她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面貌略有姿色,面板呈現出白種人在熱帶特有的微紅膚色,一身眼熟的黑色緊身裝扮,手中握著一把長刀,刀尖垂在地上。
她領頭而來,後面跟著幾個僕役。一眼便知,僕役全是人類,並無菇族,其中一個在人群裡躲躲閃閃,儘量不與人照面。
一個略微眼熟的身影在人群裡浮現,不由得讓安小琦眉頭微皺,定目凝望。
“怎麼不說話?”看安小琦不答,卻抬著一雙疑惑的眸子往自己背後望去,女戰士首領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
女戰士的裝扮,小琦曾經看過。比如銀葉草家族的鷹鉤鼻女人與贅肉大媽,兩位殺人不眨眼的人渣,就是這副裝扮。推而廣之,這或許是銀葉草家族的統一裝束。於是光看這衣服,就讓人憑空反感幾分,懶得搭理,因此安小琦搖搖頭,只顧按住身邊傷者的出血處。
小琦不答,戰士不語,氣氛一時凝固。銀葉草家族的戰士,在營地的身份極高,甚至超過同等級的黑雲雀戰士。安小琦不知者無畏,並不覺得如何可怕,但身後的幾個幫閒的菇族少年哪裡挺得住威壓?早如鵪鶉一般退避到一旁去了。
安小琦背後一空,卻顯出一人來。原來,剛才那名極其崇拜安小琦,也是拖他大腿害他摔跤、又因緣際會救了他的綠菇族少年,仍然站在原地。周圍的人都看著他,眼神有些驚恐,在心裡腹誹:那位人族少年倒也罷了,可這菇族孩子又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膽敢在人類戰士對面失禮作死?區區一個三等奴隸,怕不是想挨鞭子了?
他們並不知,這名菇族少年,年紀尚幼,心思乾淨。一時失了神,只因為神思還沉浸在安小琦方才找他要刀劍割箭尾的描述中,正在琢磨安小琦比劃的是什麼意思。他用手比劃著,尖尖的、能戳、很銳利、能割?對了,刀啊!劍啊!
他恍然大悟般醒來,原來救死扶傷,好比天使一樣閃爍著光芒的大人,卻是要刀劍啊!可人家是膽小且卑微的男孩子,哪會有刀劍?他一抬頭,正好被眼前戰士首領的刀光映入眼簾,不由自主的驚喜道:“刀,有刀!大人,求你借來用用。”
“滾!低賤的菇族,竟敢和我搭話,不想活了?”女戰士雙眉一豎,聲如虎吼,好似桓侯喝斷當陽橋!恐怖如斯,區區一隻小綠蘑菇自然嚇壞了。他雖然不至於跟夏侯傑似的口吐苦膽、倒地身亡,也嚇得‘嬌呼一聲’,面色雪白,小雞似的跪在地上,渾身癱軟了。
與之對應的,安小琦卻全然不為所動,神色如舊,只是心裡的反感又增加了許多。
“別浪費時間!聽說你會臨終禱告,會治療,我只想告訴你,別把精力用在這些菇族身上,先救自己人!”女戰士也不跟安小琦廢話,單刀直入下了命令。
自己人?等級意識?心中不由腹誹道:誰跟你自己人,我壓根就不是你這種異界人,而是地球人,外表可能差不多,誰知道是不是一個物種?別自作多情了!再說我樂意由近及遠,從重到輕的救怎麼了?安小琦張嘴想說,可惜這段話用異界的人族語他還真說不清,千言萬語只能匯成一個字:“不!”
女戰士雙眉逐漸收緊,腮幫子鼓起,眼中的兇光越發危險:“那邊!有人族!需要你救!”
理也不理她,安小琦回味著女戰士的話:聽說我會禱告?聽誰說?這麼混亂的情形,誰沒事這麼關注我?朝女戰士背後一望,正巧把一個藏頭露尾的身影收在眼中——那分明是剛才那個人類少年!就是自己看他脫力,好心去攙扶,卻在關鍵時刻為了脫身,拉翻自己,害得自己被踩無數腳的傢伙!更噁心的是,這傢伙後來聲淚俱下‘脫困之後,與兄弟你共富貴!’,言之灼灼猶在耳邊,這會兒說好的‘共富貴’呢?都拌飯吃了吧?恩將仇報也是亮了啊!
與安小琦正巧對視到,露了行藏,那人族少年乾脆也不再躲了。他漲紅了臉,小聲在女戰士背後順火添風起來,言辭頗為不堪入耳:“大人,他身為人族,卻亂穿菇族的服裝,自賤身份,按規矩,應該罰他半個月工錢;而不遵大人您的命令,罪過更大,少說也得罰二十鞭。”
隨後聲音便更小了,雖然離得不太遠,安小琦幾乎快聽不到,好歹勉強入耳:“按咱們銀葉草的規矩,罰他的工錢,可得給小的一半….”
女戰士被他在後面煽了一陣陰風,卻不怒反笑,一觸即發的火焰竟下去了三分,那笑容有些耐人尋味,她用不拿刀的右手隨意指指後面:“你聽到了?罰款!鞭刑!二十鞭,我來行刑,你可不一定能活下來啊。”
陰測測的話語,竟讓溫暖的海風都起了一陣涼意,激得現場的僕役全都低下頭去,夾緊了衣服,膽小的牙齒都打起顫來,咯咯作響,微胖少年卻在女戰士身後,露出得計的得意笑容。
哪知女戰士‘嘿嘿’一笑,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呢,只要你聽話救人,鞭刑罰款之類的,自然就沒有了——人類僕役畢竟不同於異族!再說你會禱告,說不定是哪位神明的神僕,我怎麼也得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