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九後面這句話,讓宋濂大驚。
他疑惑道:“道長,您何出此言?”
陳四九瞥了他一眼,咧嘴笑道:“掐指一算。”
宋濂聞言眼神閃爍,低頭沉思片刻,這道長年歲其實和自己差不多,但是言語老練,且勇力過人,定然不是普通道人,這世間許多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一年到頭都在黃土中為生計奔波,能夠使銀錢練武,花時間讀書識字的,多是豪強世家子。
就拿他宋濂來說。
他雖出生貧寒,乃是儒戶寒門出生,但祖上也曾輝煌過。
寒門並不寒,只是沒落了。
他與陳四九鞠了一躬,轉身牽著瘦馬,掉頭往上都而去。
自上都走京杭大運河,走通濟渠,可回江南,自此世間少了個玄真子宋濂,多了個龍門子宋濂,在仙華山著書立說,求仙問道,廣交儒林摯友,諸多名士。
陳四九和彭瑩玉皆站著,望著宋濂走遠。
彭瑩玉揉了揉胸口垢痂,掏出一坨黑泥丸子來,在鼻翼嗅了嗅,揉了揉鼻子後丟掉那黑泥丸子,疑惑問道:“大個子,你給這儒生說了些什麼,他為何不去上都了?”
陳四九望著他背影,道:“他頓悟了道。”
“何為道?”
彭瑩玉問道。
“他想功名利祿,便去深山隱居結廬,多養名望,將來自有功名利祿。”
彭瑩玉又伸手撓了撓褲襠,皺眉狐疑道:“為何隱居深山會有功名利祿?這上都有大元的皇帝,在上都和大都,不更容易得到功名利祿?”
陳四九咧嘴道:“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若他在上都,不過是國子監一走狗,若他在仙華山隱居,名氣越大,大元的皇帝就越害怕,越要將他請出山做官,就好似我三位師傅,他們遠在遼陽三仙洞,大元的皇帝都知道名聲,專程請他們出山來集賢院……瞧著吧,日後這樣的儒生會越來越多。”
彭瑩玉又是不解:“為啥呢?俺們那嘎達,儒戶見了娼妓,都得低著頭,很多官妓還養著許多白臉綠帽的書生,為她們寫曲兒編雜本,儒生多了是好事嘛?”
陳四九很是耐心,淡笑道:“你可知宋朝時候,讀書人才可做官,統帥十萬軍的武將,見到進士都得下跪,你可曾見過大元的武將給儒戶下跪?”
彭瑩玉撓了撓頭,眼睛一亮,哦了一聲道:“俺明白啦,大元不把儒生當人,儒生就會起來反叛,這叫宋濂的求功名,他便去深山先養名,功名自來。”
他說著面色凝住,露出厭恨表情,咬牙切齒道:“俺不求功名,俺以後只想殺光天下的番僧喇嘛,還有西方十字寺那些長老,他們不把漢人當人,也不把漢僧當僧。”
說著小心翼翼看向陳四九。
“大,大個子,你能否教俺武藝?”
“俺聽你說,你這陌刀專斬天下不平事,專殺天下不公人,俺也想像你這般。”
陳四九哈哈笑了笑,挼了挼彭瑩玉腦袋瓜。
“小沙彌,咱不叫大個子,咱叫陳四九。”
“你要想學武藝,不得跪地磕三個響頭?”
彭瑩玉毫不猶豫,直接跪地就是砰砰砰三個響頭:“師傅陳四九在上,俺彭瑩玉拜你為師,求傳授武藝!”
他想了想,又道:“俺此生專斬不公事,專殺不公人,有違此誓,永墮墜獄!”
陳四九咧嘴哂笑,十分開心,露出潔白牙齒,望著天空低聲呢喃道:“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你們瞧見了嗎,咱也有徒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