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賣兔

暮色裡,小鎮里名叫鑼鍋巷的僻靜地方,傳來了“踢踏踢踏”的馬蹄聲,穿著草鞋的少年縱身跳下了瘦小赤馬,來到低矮的院牆下,沿著牆根來回走了那麼幾遭,嘆了口氣,牆根破敗,黃泥加稻草壘的低矮院牆是這個小鎮的特色。雖說小鎮工匠雲集,但是木匠沒有一樣好傢俱,泥瓦匠沒有一個象樣的房屋,醫士不能醫好自己的病,道士算卦算不到自己的命運,這是小鎮千百年來普通百姓生活的寫照。

草鞋少年開啟院門,將馬拴在早已枯死的琵琶樹上,走進屋內,在燭臺上拿起蠟燭,在院牆的牆根邊撒起了黃色的粉末。

這是他今天在草藥鋪的田掌櫃那裡買來的雄黃粉,少年至今仍依稀記得,每當上元節後,初春時節,萬物復甦時,孃親總要在院牆根外灑些雄黃粉,說是為了防止蟲蟻、蛇蠍、蜈蚣那些不潔淨之物跑到院子裡去。

江小白沿著牆根仔仔細細的灑上一圈,甚至還將粉末線路不那麼密集的地方又加了一些粉末,這才放心的進入院子內,接著少年便在灶房房裡忙碌起來,只聽到房裡響起切菜、涮鍋的聲音,不多久灶房裡便沒有了聲息,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後,少年端起一個木盤放在院子裡的小矮桌上,木盤內兩盤菜,一大碗白米乾飯,兩盤菜,一盤醃製的幹豇豆,一盤泡菜,這就是少年的晚飯。

少年吃得不緊不慢,似乎是很是享受這難得的寧靜,由於來回走了十幾裡的山路,加上少年本來可以在街邊小食攤上買一碗紅油辣椒麵吃,可是心疼那三個銅板,他硬是抗著餓回到家裡。少年吃相不是很好,飯菜一古腦兒嚼在嘴裡,吃得吧嗒吧嗒響。好象是覺得這吃象很難看,或者是說肚子裡有了墊底,少年放慢了吃飯的節奏,悠閒的享受著他的晚餐。

暮色漸濃的小巷裡原本就該是萬籟寂靜,江小白突然聽到幾聲使他耳膜嗡嗡作響的譏諷笑聲,江小白微微抬頭,一位年紀與他相仿的錦衣少年著坐在牆頭上,手上正撕著煮好的醃臘瘦肉絲,他將瘦肉絲撕得很細,很長,似乎在享受精美的拔絲大餐。此刻正咧著嘴,毫不掩飾他的鄙夷神色,似乎在鄙視江小白的吃相。

這錦衣少年姓齊名東來,是江小白的老領居,據說是京城在美索大陸經商的世家大族人家的公子,家有良田萬傾,那家主經營有方,幾乎壟斷了劍南道蜀錦遠銷美索大陸的貿易,不僅財大氣粗,而且勢力雄厚。雖說這齊東來是富貴人家公子,但他既不是妾生子,也不是嫡生子。

這齊東來的母親是一位婢女,那齊老爺一日酒醉後,正好齊東來母親在一旁侍候,濃濃的酒意燃燒了老爺子所有的清明,於是乎便有了齊東來,但老爺子似乎寶刀寶老,過了三年後這位婢女又生一個女孩,取名齊東瑩。但是老爺子實在忍受不了妻、妾們的死纏爛打,這不,派人將兄妹倆送到八百杆子都打不著的太陽鎮齊家,這齊家也是小鎮宋齊梁陳四大家族之一,好象是實在託不開面子,沒將他兄妹倆安排在那青雲巷的主家大宅裡,而是安排在貧窮百姓住的鑼鍋巷裡,同江小白整整做了七年的領居。

時光飛逝如電,這巷弄裡淪為豪門棄子的兩兄妹,日子倒也過得優哉樂哉,成天在太陽鎮內外閒逛,不過這兄妹倆好象天資聰明,對這小鎮內外的掌故,山山水水倒是十分熟悉,談起來頭頭是道,什麼天涯石啊,老熊溝啊,什麼神機門啊,說出來就有如同竹簡倒豆子樣,說個沒完沒了。

鑼鍋巷家家戶戶的黃土院牆都不過半個成人高,那錦衣少年根木用不著踮起腳跟,就可以完全看到院子裡坐在矮桌旁吃飯的江小白,可每次跟江小白說些事情,偏偏喜歡坐在牆頭上,你說坐就坐吧,還要在牆頭放一張軟墊,美其名日,這是佛家的蒲團。

突然,院門外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江小白在家嗎?”。

江小白神情愣了下,不過還是放下飯碗,站起身來,循著聲音抬頭望去,院牆外站著一個面帶微笑的翩翩少年,微風輕拂著他的長髮,有如玉樹臨風,卻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

翩翩少年身邊站著一位身形挺拔的健壯老者,面如古銅,臉上微露和藹的笑容,輕輕眯眼打量著兩座毗鄰院落的兩位少年。

老者的視線在江小白臉上一掃而過,並無過多停留,目光卻落在齊東來身上,凝視一會,目光中好象有些震驚,但很快便恢復平靜。

“你們找江小白啊,他就是。”隔壁院子裡,從廚房出來一位嬌柔樣貌的少女對著江小白一指。

“他~他就是個榆木疙瘩,你們找他什麼事。”

“你是江小白吧,我老祖宗得了絕症,過不了仨月就會去世,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死之前能夠再吃一回太陽鎮江家江海陽親自做纏絲兔,她老人家說能夠吃到太陽鎮江家做的纏絲兔就是死也瞑目了,我在太陽鎮打聽了半天,天都要黑了,才找到你家,你該不會讓我們大老遠跑一趟,讓我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吧。”

翩翩少年也不管江小白在聽還是沒聽,就噼裡啪啦的說了一通,彷彿很是急切的想將事情的原由說清楚,道明白。

“我,我爹都去世八年啦,我不會做纏絲兔,你來得不是時候......”

小白有些神傷,這陌生少年提起父親的纏絲兔,曾幾何時,小白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學會做纏絲兔,甚至有朝一日超過他的父親。但是事已願違,他做的纏絲兔連小鎮普通人家做的纏絲兔都不如,想起這些,草鞋少年隱隱胸口上一陣絞痛。

“這個,江小白,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打聽清楚啦,你父親臨死前做了幾十只纏絲兔,你都藏在你家後院的地窖裡,我只買一隻,你放心,價錢方面嘛,包你滿意,這次是公平交易,如果你能夠賣給我,保管是你這輩子做出的最不會讓你後悔的決定,要不,你好好考慮一下。”

翩翩少年似乎想極力說服江小白,“況且,你該不會讓一位得了絕症,在這人世間只能活三個月的老人家失望吧。我們這些做小輩的連她去世前的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江小白,你說,我~我這不是枉自為人麼。”說著,那少年揉揉眼睛,眼眶裡好象掉下幾滴淚水。

江小白胸口絞痛無比,翩翩少年的話似乎讓他想起他的爹爹,孃親,還有那死在鴨子河裡的班老頭,好象內心掙扎了許久,他天人交戰,但還是小心的冒出一句。

“你~你老祖宗真的得了重病麼?”看語氣似乎不太相信。

“江小白,你......,誰還能拿自己家的老祖宗來誆騙你不成,你如果不想賣給我你就明說,可不能白白冤枉我的一片孝心。”說著翩翩少年一臉的委屈狀。

三尺外,站在院牆外一動也不動有如雕塑的健壯老者,彷彿手指虛空一指,江小白感到胸口的劇痛更加濃烈無比。

“那你還是等一下,我去去就來,先說好了,看在你家老祖宗的面子上,只賣給你們一隻,你們就不要在鎮上亂說,我可不想去應付那些專門來買纏絲兔的麻煩事。“

看江小白終於同意,翩翩少年連連點頭,“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我們都是正當人家,誰還會去找那些不痛快之事。”

草鞋少年轉身進入房間,來到後院的地窖裡,搗鼓了一刻鐘時間後,又出現在前面的院子裡,手裡已提著一隻早已風乾的纏絲兔,遞給了站在院牆外的翩翩少年。

“拿著,我聽我爹爹當年說過,風乾得越久的纏絲兔,可以生吃,切成薄片,還可下酒,什麼劍南燒春,杏花村都可以。不過最好是美索大陸產的葡萄酒,邊吃兔片邊品葡萄酒,那才是真正的人間美味。這次看在你老祖宗的面子上,才破例一回,我留著這些,主要是有個念想,看著這些就想起我爹爹。”

江小白喋喋不休,胸口的疼痛似乎減輕不少,“哦,對了,這次也不收你的錢,算是我對老人家的一點心意。”

少女東瑩有些著急,“江小白啊江小白,這腦子壞掉了,是吧,真是個敗家子,活該一輩子受窮的命。”

坐在牆頭上的齊東來只是冷眼打量著江小白,又回頭望了望院牆外站著的那一老一少兩位不速之客。

“啊瑩,我們哪有閒心管這麼一檔子破事,這叫鹹吃蘿蔔淡操心,他自己不爭氣,別人也幫不了忙,哎,龍生龍鳳生鳳啊,後面我就不想說啦。”

說著齊東來便打著哈欠,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樣子。

院牆外的翩翩少年只是打量了那隔壁院牆的少男少女一眼,隨手從袖口處取出一個錦囊袋便扔給了江小白。

“心意我領了,這是酬謝,你收了錢,我們公平交易,你我就算兩請了。”翩翩少年似乎將“公平交易”四個字說得特別大聲,好象並不是說給江小白等人說的。

老者接過纏絲兔,用一塊長條的精緻蜀錦包好,放進了隨身攜帶的包袱裡,不待江小白反應過來,就拉著翩翩少年揚長而去。巷弄裡,只留下一高一矮兩個拉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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