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良跟著走進廚房,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看了看水缸,便轉身去拿水桶,到百十米外的水井挑水。
一挑接一挑,直至把水缸給灌滿。
“飯好了。”奶奶終於說話。
陳貴良連忙去端飯菜,祖孫倆在堂屋圍桌坐下,新買的彩電播放著電視劇。
兩菜一湯,肉菜是油渣。
奶奶很節儉,只有陳貴良回家,她才會燒一個葷菜。
所謂的葷菜,要麼是油渣,要麼是槽頭肉。
而且,這還是讀了高中之後的待遇。初中那會兒頓頓素菜,逢年過節才能見葷。
所以陳貴良讀初中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偉大夢想:每個月都能吃一頓肉!
陳貴良走到電視機前:“娘娘,這裡是開關。”
奶奶說:“我曉得,以前用過電視機。”
陳貴良讀小學的時候,家裡就有一臺黑白電視機,後來被憤怒的債主給搬走了。
“這個不一樣,可以用遙控器開關電視。”
陳貴良把遙控器拿來:“這個鍵就是開關。這裡是換臺,這裡調音量……”
奶奶認真聽著。
她的記性很好,農村吃大鍋飯的時候,奶奶還在生產隊做過記分員。
記分員是非常吃香的職業,能給隊員和家屬爭取更多工分。但奶奶從不徇私,做事一板一眼,搞得隊員和家人都埋怨她。
“房頂上那個鍋蓋,叫衛星天線,可以調衛星頻道,”陳貴良說,“賣電視的已經調好了,最好別去亂動。如果颳大風吹歪了天線,有些電視臺收不到,你等我放假回來再調。”
奶奶說道:“你教我嘛。”
陳貴良也不吃飯了,手把手的教奶奶怎樣調衛星天線。
不到十分鐘,奶奶就完全掌握。
她自己調來調去,接著又開始換臺,換著換著停下來。
這個臺正在播放川劇。
奶奶一邊盯著電視,一邊慢悠悠吃飯。
她吃飯的樣子特別優雅,小口小口細嚼慢嚥,彷彿還是幾十年前那個地主家的小姐。
“改詞了?”奶奶自言自語。
陳貴良說:“電視裡的川劇,可能是修改過的,跟以前你聽的不一樣。把唱詞唸白,改得更符合時代。一些不文明的內容,也會刪除修改。”
奶奶評價道:“改得不好。”
陳貴良逗她開心:“等我以後有錢了,就養一個戲班子,讓娘娘負責審查唱詞。”
“那我等著嘛。”奶奶展露笑容。
在陳貴良的眼裡,奶奶笑起來比邊關月還好看,他從小到大就沒見奶奶笑過幾次。
祖孫倆坐在堂屋聊著天,奶奶看電視看到很晚。
夜間,陳貴良睡得迷迷糊糊,彷彿聽到有人在低聲唱戲。
“紅杏花送來滿園香,孤獨不覺換韶光。自從鄭郎把京上,相思一日九迴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