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當年這個護士當年幹活是一把好手。只可惜是編制外的人員。有一年院裡面發瘋,就是……醫院所有沒有編制的醫生、護士要走勞動派遣那年。”
這事兒吉翔隱約知道,為了規避很多事兒,沒有編制的醫生、護士歸為某個勞務公司管理,由勞務公司和醫院籤合同。
“當時院裡面沒想明白,那批護士就都給辭退了。後面來的人有點懶,所以每次遇到事兒的時候,我們都挺想她們的。雖然不在這工作了,這些年她們帶人來看病什麼的我還是儘可能的都幫幫忙。
每年,我也找她們幾個一起吃吃飯,敘敘舊。可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鄧朝洪說著,嘆了口氣。
他也沒就勞務派遣多說,只是交代一個背景,隨後來到防火通道,剛要摸煙出來,煙盒已經遞到面前。
鄧朝洪接過煙,他的情緒很差,“小曲這些年不容易,她女兒據說成績很好,考上重點高中的時候當年我們幾個關係熟絡的醫生護士還喝了頓酒慶祝。”
“誰能想到……唉。”
“孩子們壓力都很大,我實習的時候遇到過一個高中生,因為考了學年第二名,無法接受有人成績比她好,就跳樓了。”吉翔說道。
鄧朝洪搖了搖頭。
“鄧老師,您覺得有機會醒麼?”
“沒有。”鄧朝洪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可您讓患者家屬去回家找藥盒,看看吃的到底是什麼藥,是不是還有奇蹟?”
“我倒是希望,但就咱倆,說點實話,沒什麼希望。神經內科查體的評分很低,沒戲,估計就是植物人。”
鄧朝洪深深吸了口煙,他像是忘記吐出來似的,沉默很久,最後嘆了口氣。
卻沒有煙霧噴出。
“鄧老師,這也沒辦法。”吉翔沒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鄧朝洪,只能說著乾巴巴的話。
“害。”鄧朝洪緩了緩神,“這都是命,沒轍。孩子還是年輕,吃他媽什麼藥啊!那都是嚇唬人的!!醫院裡每年護士為了不倒夜班,至少得三五個吃藥的。”
“嚇唬嚇唬人就得了,何至於把自己吃成植物人呢。”
鄧朝洪一向儒雅,吉翔也是第一次聽他開口罵人。
“再有就是喝百草枯的人……算了,不提這事。”
剛剛鄧朝洪的喜悅一掃而空,他說完後沉默下去,抽了根菸,便回去。
此後每年鄧朝洪都去重症監護室看一眼。
重症監護室多次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並告知家屬病人腦部沒有復甦跡象,神經系統評分極低,初步判斷可能結局為腦死亡。
一天後,吉翔跟著鄧朝洪再次來到重症監護室。
“鄧哥。”中年女人眼睛裡滿滿都是血絲,氣色極差,她低著頭和鄧朝洪說道,“謝謝你。”
鄧朝洪怔了一下,他似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鄧朝洪的嘴唇動了動,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孩子估計是沒了,我和她爸商量了一下,與其呼吸機輔助呼吸當個植物人,還不如換種活法。”
“要器官捐獻?”鄧朝洪啞聲問道。
中年女人點了點頭。
“要不再等等?”
“醫生下病危通知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中年女人茫然說道,“鄧哥,他們的意思是小雨肯定是植物人,哪怕以後能離線。”
“重症監護室的費用太高,承擔不起。家裡也沒這個條件,哪怕是恢復自主呼吸,腦死亡家裡也照顧不起,就這樣吧。”
吉翔低下頭。
女人小聲的說著就這樣吧,她沒有哭,也沒有如釋重負的那種勁兒,只是單純的闡述一件事,一個決定。
“行,既然你們已經做出決定了……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鄧朝洪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