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西北和党項、吐蕃戰鬥時的緊張感一瞬間全回來了,老程以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反應和迅捷關窗、彎腰、轉身。一個翻滾到了牆邊,從上面摘下弓刀,就像幾十年前一樣,一息之間裝備好,警戒地看向窗戶和門口。
幸好,這個驛站只有自己常住……
不多時,門口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篤、篤、篤,敲得不疾不徐。
老程眯起了僅剩的一隻眼,不禁有些疑惑。
既然射落了自己放出去的鴿子,便應當是有備而來,那又為何惺惺作態。
見屋裡沒有回覆,一道利刃從門縫插進,往下一劃。
只聽咔嚓一聲,門閂應聲而斷,大門吱呀一聲慢慢開啟。
隨著一陣強風吹進,屋裡的燈籠也滅了,門外之人背對著晨光,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老程。
昏暗中,老程雖然看不清這人的面目,但他已經知道來者的身份。
他冷笑一聲道:“我還說是什麼人如此禮貌,進門還不忘敲門。事到如今還要這般拿腔作調,果然不愧是你。”
這人並沒有搭理這茬,開口淡淡道:“程鋒,天寶四年兵,曾跟隨高仙芝大破小勃律,後分配在慶王府錄事參軍封常清麾下做親兵。你在安西四鎮征戰多年,殺敵無數,為何會甘心回到南溪縣這樣的小地方做個驛丞?”
名為程鋒的驛丞冷哼一聲道:“吐蕃賊子一日不除,我大唐軍士一日不息!只恨當年殺吐蕃賊子殺得不夠多,讓他們還有膽量往我大唐腹地伸手。”
這人輕嘆一聲道:“那你為何不回去戰場,那裡才是你的歸宿,何必在這裡蹚渾水呢?”
“哼!有你這般數典忘本的叛徒,裡通外國,我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殺!”
話音剛落,程鋒手中弓弦響動,利箭勁射。
這人手中刀光一閃,便將箭矢砍落在地。
但從沙場上活下來的老卒總不是隻有這點本事。
程鋒射箭之後,順勢便將手中弓棄掉,往前一滾的同時抽刀在手,左手鞘右手刃,正是軍中刀盾之術。
刀鋒從下向上疾撩。
這人不慌不忙用手中兵器往下一壓,截住刀鋒,左手一張攔住刀鞘。
程鋒屈膝變招,整個人如同陀螺一般,刀鞘護頭,圍著此人刀鋒連斬,招招不離下三路。
這人卻不管不顧,直接邁步進屋,掌中刀在周身晃動,將凌厲的攻勢一一擋下。
程鋒畢竟年紀大了,這套刀盾斬馬腳之術使了一會便有些氣力不濟,被這人一腳踹開。
滾落一旁的程鋒單膝跪地,用刀拄著地面喘息不已。
這人大喇喇在屋裡的凳子上坐了,看著程鋒嘆息道:“你這般歲數還有如此身手的確難得,好好頤養天年不好嗎?只要你將城中你的同夥供出,我便做主放你離開如何?”
程鋒怒上心頭,喝道:“假仁假義的鬼話!我與外賊勢不兩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人不耐煩地道:“只要你降了,我便留你的性命,你的親人我也一併……唔,你好像沒有親人……”
“做這活,我早就心有所料!老程孤身一人,來去自如,除了死,任何人都無法拿捏威脅,你打錯算盤了!”
這人終於按捺不住,變了臉色厲聲喝道:“冥頑不靈!還是擒了你好生炮製一番,不怕你不說實話!”隨後欺身而上,二人戰在一處。
雖然程鋒廝殺經驗豐富,利用屋中擺設勉力支撐了數個回合,但仍不敵,被一刀砍在手腕,斷了筋骨,再無反抗之力。
這人亮出牛筋索,便要將老程綁了,卻只見他衝自己莫名其妙地一笑,隨後奮力將刀尖往腹中一插,人便軟軟地躺倒在地,沒了氣息。
這人大驚失色,急忙俯身檢視,只見刀刃入腹半尺長,已經割斷了臟腑,斷無回天之力,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