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住,我說的話,叔叔嬸母他們必定會追問……問為什麼我不回江左……咳咳……」謝松照裹在大氅裡的身子瘦削不已,咳嗽兩聲都牽連著渾身疼痛,「父親葬在將士陵,意在……與北疆將士同在。我……我葬燕都外,意在驚醒陛下要恰如其分的對待武將……」
他臉上的紅潤漸漸消散,不停地喘氣,歸鴻悶聲叩頭,「是,屬下謹記於心。」
謝松照勉力拱手
,「漼兄,對不住,砸了你的招牌。」
漼辛理搖頭,謝松照看向自己蒼白的手,「歸鴻,你記得跟明朝說,十三樓的酒,洛川去喝不要錢。還有……勞累老谷主走這一趟,我心裡甚是過意不去,你將我這些年收藏的古籍,凡是醫書類的,全部贈與藥王谷……」謝松照說完這一長串,緩了好一陣子,歸鴻幾乎麻木地聽著,屋裡只聽得水聲咕嚕。中文網
謝松照抬手撫上額頭,「我走後,你記住,今年的孔明燈……我已經定好了…要去寶燈坊取……」
「是。」
「還有……給他的弱冠禮,該請的人……你心裡要有數……我已經寫信請了二叔來為他加冠……」謝松照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是。」
狂風拍打著門窗,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嘆息。
謝松照勉強打起精神看了看爐子,「他是喝不成這茶了,水都……燒乾了……」
歸鴻輕聲道,「侯爺,您走了,公子就沒有人給他撐腰了。」
謝松照感覺指尖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鑽心的疼,旁的事情,他都已經有了安排,無牽無掛,可唯獨明朝……
歸鴻向前挪了兩下,「侯爺,你再等一等,再撐一撐,老谷主已經來了,公子的弱冠禮也快了,您和林帥他們商量的慶功宴還沒辦……」
謝松照搖頭,「不是我不想,而是……」
漼辛理偏頭看著窗外,那夏陽慘淡,像是老天撒下的紙錢,「蕭枝意和楊雲闊,隨便一個給周國,你走的路都不會這般難。」
案角的線香燃到了盡頭,謝松照的信也寫完了,他半闔著眼,任由手腕疼得打顫,「你將信,交給陛下和明朝,還有族中小輩,算是我最後一點心意。」
歸鴻雙手顫抖著去封信。
謝松照輕聲道:「好了,你們出去罷。」
歸鴻眼眶一片紅,不願意出去,漼辛理拍了下他肩膀,「走了。」
門關上的一瞬間,謝松照慢慢的闔上眼。
門外歸鴻擦了下眼睛,要往院外走,漼辛理拉住他,「你做什麼?」
「叫公子回來。」歸鴻掙開他的手。
漼辛理看了眼陰沉沉的天,「叫他回來做什麼?他已是行將就木,現在說句話都難,你叫他回來也只能抱著哭。」
歸鴻洩氣的坐在廊下,「公子怎麼辦啊。」
「怎麼辦……日子總要過下去。」漼辛理靠著柱子坐下。
歸鴻看著緊閉的房門,眼眶又止不住紅了,「你說侯爺這一生,值得嗎?」
漼辛理將手伸進廊下的水缸你,那水涼得錐心刺骨,「如何不值?這盛世將成,而這盛世裡流通著的都是他的影子。」
謝松照摩挲著玉扣,輕輕嘆氣,慢慢地合上了眼。他還是有私心,還是想給他一個可進可退的完美境地,讓他進退自如。
正堂上眾人剛討論完兵馬的排程問題,顧明朝忽然捂著心口,像是有人用刀生生剜走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