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內上首擺了兩張椅子,左邊坐著的是顧家族長,右邊坐著的是村長。
再往下分左右之序,依次擺了數條長凳,凳子上或三或兩地坐著族裡上了年歲的老人。
顧老太抹著眼淚坐在村長的下首,本來就不寬敞的地方還特意分出來了一小截,擺了個侷促的小凳子坐著的是本該在家躺著養傷的顧雲。
村長看到蘇錦也跟著來了,臉上的笑猛地一僵,隨之而來的就是說不出的頭疼。
自蘇錦過門後顧家變故不斷,他這會兒是見到蘇錦那張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臉就腦袋生疼。
可人都到了,心裡是怎麼想的不打緊,該擺的場面還是要抓緊著擺出來。
他用手擋在嘴邊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顧瑀啊,今日叫你來,是有要事兒想跟你說。”
“只是這是咱們族中自己的事兒,外人不便在場,你先讓你媳婦兒出去吧。”
蘇錦一聽這話面上的笑散了三分。
顧瑀掀起眼皮張嘴就說:“不必。”
“村長有所不知,家裡現在是夫人當家做主,我萬事都不避她,有什麼事兒您只管說便是。”
村長為難地朝著滿頭白髮的族長看了一眼。
族長目光挑剔地看著蘇錦,意味不明地說:“既然是這樣,那倒是也不必避。”
“先坐下再說。”
門外有探頭的年輕後生幫著往裡遞了一個小凳子,顧瑀接過來擺在地上,眾目睽睽之下先讓蘇錦坐下了。
蘇錦閒適且淡定地落座,就跟沒看到四周投來的奇異眼神似的,滿臉淡然地摳自己的手指甲,也不主動說話。
她不開口,隨後坐下的顧瑀也變成了啞巴,兩人明明是坐在無數道目光的正中,可瞧著卻跟進了自己家門一樣自在。
村長年紀大了定力卻不如從前,左右磨搓了一下手掌,就忍不住說:“族長,你看……”
族長抬起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眯眼看著顧瑀,面上似有無數唏噓。
“顧瑀,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麼一個看似關切的開場白,任誰來了也不能直接反手就往人的臉上糊巴掌。
顧瑀似笑非笑地彎了彎唇,說:“您老說笑了。”
族長像是沒感覺出顧瑀的冷淡,依舊是嘆著氣說:“你年少時便有幾分與人不同的才學,當年也是被先生看重,我本以為你能在長成後成為顧家的榮光,可誰承想最後竟陰差陽錯出了後來的那麼些事兒。”
“說到底這些年你為了養家做出許多不得已的事兒,也平白磋磨了許多少年時光,過往之事,的確是族中的人疏忽,也是你娘和兄弟對不住你。”
顧妮兒多年的惡意欺瞞,顧雲的盜用,顧老太的算計,樁樁件件針鋒對準的都是顧瑀一人。
短短兩日顧家村內為此掀起不小的風波,暗中議論此事的人也不少。
說穿了的事兒再想隱瞞掩人口實是自欺欺人,老族長精明瞭一輩子,自然做不出那種蓋被子打耗子的事兒。
這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麼。
可仔細一看今日的排場和鋪墊,卻少不得讓人去想些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