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川衝著我和伶招招手,玄狐變回原形,竄到他胳膊下面,二十分鐘到了。
“怎麼樣?”他喊道,“在伶那兒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我走到這位不除妖的除妖人面前,“剛才伶所說的家人,真的能做到嗎?”
“別的人我不太清楚,”孔川說,“我的話還是可以的,畢竟我是‘精’系的。”
除妖人分法、武、精三系,精系的除妖人可以控制妖怪的心。紙靈曾經給我說過,代筆人的能力,和“精”繫有些相似。
“可這難道不是強迫嗎?”我問道,“透過除妖人的能力來控制妖怪的心,這樣真的是它們所認為的家人嗎?”
“所謂控制,可不僅僅是強迫它們服從,”孔川揮揮手,剛才還圍繞在他身邊的妖怪都四散走開自己玩兒去了,“適當的使用控制,去引導它們感受更多的情感,從而找尋心裡的平靜,填補人類所製造的空虛,這也是‘精’的另一種使用方法。”
“用家人,來填補空虛?”
“沒有什麼比家人更能治癒心靈的了,”孔川說,“對人類如此,對妖怪也是。沒有開啟情感世界的妖怪是自由的,可一旦接觸過人類,就套上了情感的枷鎖,如果不引導它們走出來,妖怪很容易鬱鬱而終的。家人對它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概念,當它們意識到情感的交織不僅僅限於兩個生命時,情感就不再是負擔了。”
“妖怪與人類,妖怪與妖怪,都可以成為家人?”我說,“可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了,那樣的話世界就亂套了,”孔川笑了笑,“原本是不該發生人與妖的相知相惜的,但總有一些例外,這種時候,除妖人就有義務去處理這些例外,所以才會有像我這樣的除妖人啊。”
“恕我直言...”我微微低下頭,“如果您是這個所謂家人的中心,如果有一天您離開世界,那對您已經簽署契約的妖怪們而言,豈不是從中心的瓦解?”
“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孔川說,“如果我離去,這些妖怪們會重新走進空虛的死迴圈裡,可如果這種依賴的關係以家人為核心概念,就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了。”
“怎麼講?”
“人類的壽命固然很短,可血緣,或者說孩子,會成為人類生命的延續。如果和妖怪成為愛人,或者成為朋友,當你離去的時候,依賴你的妖怪就會變的無所適從,但如果是家人呢?那這些妖怪就能夠一直看著你的兒女們,把這種家人的概念一代一代的延續下去。”孔川說,“這也是為什麼,‘精’系的除妖人,代代相傳。”
突然,我想到了青粟與關清的奶奶。是啊,當老太太離開人世後,青粟便將自己所有的思念轉移到關清身上。
“冒昧的問一句...”我說,“在您看來,與妖怪結緣這件事,究竟是好是壞?”
“不要主動結緣,也不要貿然逃避。”孔川打量的看著我,“你真的是代筆人?”
“嗯,剛才我和伶的話,想必您也聽到了。”我說,“我的確是個不太稱職的代筆人。”
“你想幫助妖怪,你又害怕傷害妖怪,你還懷疑自己能不能勝任這個名號。”孔川一點也不驚訝,語氣就像是在分析,“在幫助妖怪的路上,你唯唯諾諾,發現自己對某些妖怪動了感情,又覺得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
“...您說的都對。”我就好像被人扒光了皮一樣,“我似乎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可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
“代筆人可不需要在山野間晃悠,”孔川說,“你有紙靈吧?”
我點點頭。
“那就好,”他說,“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去袖珍國轉一圈吧,畢竟這裡是每個除妖人和代筆人都必經的地方啊。”
“必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