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興情眉頭皺起,情知事情已經難以善了,背後計程車兵蠢蠢欲動,曹元忠喝道:“你們幹什麼!要動手麼!”
他在自家軍中頗有威名,陡然間豎起了眉毛髮怒,康興背後諸將士一時都不敢上前,李敬民低聲道:“四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曹元忠便指著康興道:“回去告訴大哥,我曹元忠也是曹家子孫,若有什麼事情,請他坦坦誠相告,我未必便不支援他。但第一件事,他得先放了二哥!只要我見到了二哥,二話不說便回城去!在此之前,恕我就不進敦煌了!”
跟著引兵便走,背後康興猶豫著,終究沒追上來,閻一峰問道:“康老,為什麼不攔住他?”
康興哼了一聲,心想:“別人也就算了,但元忠和大公子卻是兄弟至親,靜悄悄軟禁還可,如果在敦煌城外刀兵相見,傳了出去只怕沙州得人心浮動,萬一攔他不住那更是落人口實。我們城內原有多方佈置,卻沒料到元忠竟然臨門不入,可說是失算了。”
但對閻一峰卻什麼也沒說,只道:“先回去,稟報了大公子再說。”
——————那邊曹元忠引了兵馬,走出十餘里,人在馬上恍惚了起來,既然弄不清楚城內出了何事,又不知道前路該往何方。
看看經過一座莊園,李敬民便扶持他下馬休息,莊主聽說是四公子駕到慌忙迎接,請他入內休息駐紮,臨別李敬民下令徵用了其莊園的所有馬匹、駱駝和糧食,那莊主哪裡敢道半個不字?
曹元德至今未發出對曹元忠的征討令,所以他在沙州境內便如在家中一般,一千軍隊也不是個大數目,去到哪裡都不怕餓著。
連日來他不停和司馬、部下商議,不知不覺過了四十里澤,卻還是沒議出個所以然來,李敬民道:“如今敦煌外有張邁,內有鉅變,我們斷斷不能輕舉妄動。為今之計,上上之策莫過於遠觀候變。”
曹元忠問:“什麼遠觀候變?”
李敬民說:“從這兩日的形勢看來,大公子對四公子也沒有窮追猛打之意,或許是大公子心中還有手足之情,也或者是大公子另有忌憚,不如我們便尋一個偏遠處駐紮下,以確保不要介入這個亂局之中,一邊派人秘密潛入敦煌,看看能否聯絡上二公子,待得事情有個眉目,再定去向不遲。”
曹元忠想了好久,覺得也只有這樣了,便派人潛入敦煌,同時引兵繼續向西北,在興胡泊附近的牧場駐紮下了。這個時代,河西的水資源可比張邁上輩子的那個年代要豐富得多了,沙州境內的淡水湖有數十個之多,那興胡泊也是一個內陸湖,位於敦煌西北一百五十里,再往西往北就都是荒漠。
李敬民十分警惕,駐紮下來之後向四周廣派偵查兵,結果敦煌那邊還沒訊息,卻有下屬來報,說北面有一隊人馬經過,似甚可疑。李敬民當即引兵前往,將那隊人馬截住,那卻是張邁派往焉耆的使者,嚮導曹舉見到數百兵馬圍困上來吃了一驚:“這附近怎麼會有這樣雄壯的人馬?”
這隊人馬共有五十一人,若遇到沙州別的部隊或許還能仗著輕騎的靈活趁亂突圍,但曹元忠的部下乃是歸義軍的精銳,這時以五百圍五十,那是十倍兵力的優勢,立即將這隊人馬困住了。這隊人馬便且戰且走,逃到一處荒谷中負隅頑抗。
曹元忠聽到訊息後嘿道:“我們歸義軍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五百之眾,連五十人也奈何不了麼?”親自披甲上陣,到了荒谷前喝道:“你們是哪裡來的人馬?還不快快出降!”
副隊正田瀚認得曹元忠,和隊正商量了一下,匹馬出谷,叫道:“四公子,有禮了!”
田瀚在夜襲狄銀一役飛身撲倒了扮作狄銀替身的景瓊,是奪取狄銀金冠的首功,此事在安西軍中傳為美談,曹元忠與張邁會師期間遍訪夜襲狄銀一戰有功的軍中豪傑,所以年紀雖小,曹元忠也認得他,不但認得,而且還在酣醉之中和他喝過血酒,這時訝異道:“田瀚,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田瀚昂首道:“我們大都護應曹令公之邀,親到沙州做客,又以同族同盟之親,不顧艱險,以客軍入瓜州逼退狄銀,解了晉昌之圍,不想好心沒好報!無端端地卻被一群恩將仇報、勾結胡人的漢奸圍困在玉門關,如今我是奉了大都護之命趕往龜茲求救!四公子,你又怎麼在這裡?”
他小小年紀,嘴巴倒是挺利害,對曹元忠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意圖,雖有幾分少不經事,卻也是明知欺誑無用,更見光明磊落。
曹元忠心中也還有宗唐之念,又有善惡之別,聽田瀚諷刺歸義軍是“漢奸”,心中一堵,但想想他說的話並沒錯,張邁是曹家邀請來的,又幫了曹家的大忙,現在大恩未報歸義軍卻聯合了甘州回紇圍困張邁,此事確實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臉上一紅,道:“我在這裡圍獵。”
田瀚哈哈一笑,說:“四公子好興致啊,卻不知道我田瀚算不算獵物?”
曹元忠道:“田兄弟說笑了,我原也不知道是你。”
田瀚道:“那現在四公子是知道了,不知道卻準備如何對付我?”
“莫說什麼對付不對付,都只是一場誤會罷了。”曹元忠道:“不說這些掃興話了,我正自悶懣,田兄弟來得正好,就陪哥哥我喝上一輪,來個一醉方休!”便招呼道:“走,隨我到興胡泊牧場去。”
不料田瀚卻道:“若是平時,只要是四公子開口,我便是醉死了也不推辭,但如今我有將令在身,不敢久留,再說我大唐軍律,戰士披甲行事時也不敢飲酒,否則便得受重罰,因此只好辜負四公子美意了。”
歸義軍中有將令叫道:“四公子,兩軍對陣不論私情,先將他拿下再說吧。”
曹元忠頗為猶豫,安西軍的隊正怕田瀚落單,盡數馳出為其後援,曹元忠的部下見了也漸漸上前,雙方強弱懸殊,若是接鋒結局不問可知,對安西軍這邊來說,不過是死前拖幾個墊背的問題。
田瀚嘆道:“可惜沒能拿住狄銀!若那晚撲倒的是狄銀,我便當場死了也甘心,現在卻死在一起喝過血酒的漢姓同胞手上,這種死法真是不甘!”說著挺起橫刀,準備做困獸之鬥!
曹元忠卻被他的話擊中了心中的軟弱處,眼看部下已經要動手,急喚:“住手!住手!回來!”
數百人無不愕然,有的便勒馬住手,有的還在前衝,有的卻就回來了,歸義軍的隊伍就出現了破綻,田瀚見機好快,一見之下,叫道:“走!”引了五十騎就從空隙之中溜了出去!
有歸義軍的部將驚道:“四公子,他們逃了!快追!”
曹元忠看著田瀚遠去的背影,卻嘆息著搖了搖頭:“算了,讓他去吧……咱們哪裡還有臉留住人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