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越高,見識得越多,越明白讓罪惡得到應有的懲罰有多難。
理念和現實的差距幾乎無法逾越,落差感化做痛苦的火炎,灼烤著他的內心,也蔓延到現實。
“後來,他不再拘泥於法律,開始動用自己能利用的一切手段懲治罪惡。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身邊的親人、朋友、師長都出於各種理由不支援他的行動,他也無法對他們交心。”
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他邂逅了佐佐城信子。
“老師出現在他身邊,用她那算無遺策的智謀幫助了他,讓他幾乎能無往不利地制裁罪惡,實現心目中的公正。”
“可能做到的越多,反而會發現還有更多做不到的事,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已經做了這麼多,讓這雙手上沾染鮮血和罪惡,為什麼這世界還是沒有變得更好些?
蒼之王對著鏡中的自己,也許會這樣問。
是因為我做得還不夠嗎?
“他需要更大的威懾力和影響力,這需要龐大的計劃支撐。既然如此,細節裡難以控制的地方就更多了,波及無辜,摧毀設施,擾亂正常人的生活、甚至政府的行政政策……”
“如果他在那個過程裡,為自己的掌控和支配感到喜悅,對不遺餘力幫助自己、出謀劃策的戀人充滿感激,那麼就可以斷定,他已經被慾望腐蝕心靈,遺忘了最初自己,庸碌可惡的可悲家夥。”
“然而事情並非如此,他並沒有忘記初衷。因此他很清楚,他早就背離理想,化做罪惡本身。”
理想的火炎,吞噬灼烤著蒼之王周身的世界。
但從始至終,承受著最大痛苦的都是他本人。
“無論如何努力著摧殘強求他自己。世界都還是那個世界,滿目瘡痍,充斥罪惡。蒼之王逐漸開始怨恨這個世界,這種怨恨的根源來自於對自身否定。他痛恨無能為力,雙手沾滿罪惡,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糟的自己。”
“對自身的否定與怨恨會催生自我毀滅的慾望。他行事越發沒有顧及,就算有積極謀劃,始終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考慮的老師,都無法阻止他讓自己置身險境,終於,他引爆了炸彈,把自己和他那無法實現的理想一起付之一炬。”
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摯愛的人走向毀滅。
被獨自留下的人發出悲泣。
霧夕望向她美麗但盲目,聰慧卻痴妄的老師。
給她輾轉反複,始終不能給自己滿意回答的問題畫上句點。
都沒辦法得出滿意答案的問題給出回複。
“老師,你聰慧,受高等教育,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何為罪惡。這樣的你卻為了達成戀人的願望,毫無顧忌地使用、支配惡意達成目的,不會為自己的罪惡自責,也從不為被牽連的無辜人們感到慚愧。”
“人們用嚴苛的標準要求別人,卻常常用各種理由原諒自身的過失,因此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是很高的道德要求,我覺得能做到對他人和自己,使用相同的標準已經很不容易。”
“蒼之王認為自己有罪並且罪無可恕,在他的眼中,老師你也不是無辜的。”
被發自內心的寒意籠罩,佐佐城信子蜷縮著身體顫抖起來。
“他,他果然是恨著我的嗎……一直在責備我,怨恨我。”
“不是的,事實恰好相反。”
片刻的沉默後,霧夕微笑著道。
“蒼之王無法容忍罪惡,最後連自己也制裁了。可是仔細想想,他唯獨原諒了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你參與了他的‘犯罪’,那場爆炸原本可以是一切的終結。”
“老師,你是有罪的。如果以蒼之王嚴苛的標準看,也許稱得上罪無可恕。可他依舊原諒你。只要你忘記那此過往,就能過幹淨體面的生活,不受任何懲罰。”
“對他那樣的人來說,如果這都不算愛,那到底什麼能稱得上愛呢?”
“老師你真的要在罪惡中沉淪不醒,不得超生,辜負他那毫不遜色於你的愛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