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問:“孟秋,你這莊子被官兵毀了,今後可還有什麼去處?”
秦虎答:“秦某在麟遊的老家購置了一處別業,將家中女眷全都安置在那裡,海澄如果沒有別的事,便隨我同去吧。”
王烈道:“這萬萬不妥,我們既從官兵的眼皮底下逃了,若再一路同行,必然招人耳目。況且,麟遊縣在此以東,而王烈要繼續西行。”王烈一拱手,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孟秋,我看就在此地分道揚鑣吧。”
“這……”
“秦莊主——”
秦虎聽了一愣,正要出語挽留,哪知身邊劉神醫趕上來,不適時宜的插了句話,道:“秦莊主,老朽不才,感念你多年知遇之恩,可是現在人老體邁,不能繼續跟隨莊主效力,故此也想告病還家。”
秦虎道:“老先生也要走,不跟我同去麟遊?”
劉神醫道:“老夫家在平涼,一過前面的白石川就到了,如今多年未歸,思鄉心切,還望莊主允准。”
王烈笑道:“哈哈,這下到是順路了,劉老前輩,在下正好也要經過平涼,不如你我結伴同行,路上好有個照應。”
劉神醫一聽,心想,你王烈乃是朝廷欽犯,我躲還躲不及,怎麼能和你同行?但是礙著秦莊主的面子,他不好多說什麼,點了點頭應承道:“也好。”
秦虎在一旁細想王烈說的,也不無道理,只得道:“好吧,真想不到,你我兄弟剛一見面,酒還沒喝上兩口,這就又要分離。唉——”秦虎嘆了口氣,又問王烈:“可是海澄,你此行崑崙,去國萬里,所為何圖?”
王烈舉頭西北望,道:“為的乃是……一件器物。”
秦虎問:“是何緊要東西?”
王烈沉吟半晌,最後說:“嗯……此事說來話長,一時講不清楚,待我事情辦成,還要折返關中,方便的話,再去麟遊與兄一晤……”秦虎道:“好啊!”但王烈剛說到這,轉念忽覺不妥,便道:“孟秋,若今後官府來為難你,關中不能立足,你便帶著弟兄們隨我下海去吧,天高海闊,王烈的船隊必會給你留把交椅。”
秦虎點點頭,抱拳一揖道:“好,有恩公這句話,孟秋先多多謝過了。”
“王烈何敢!”王烈抱拳回禮。
“海澄你要辦的事,必是天大的事,孟秋也就不留你了!”秦虎說著,丟給王烈一個酒囊,道:“來,咱兄弟倆喝口離別酒!”
王烈仰頭喝了一口,又將酒囊扔回。
“王先……世叔,這就要走了麼?”秦逸策馬來問。
“怎麼,賢侄還想挽留一下?”
哪知秦逸翻下馬,跪王烈道:“小侄邪淫附體,久漸成習,今蒙世叔指點勸化,受教良多,若他日得閒,還請下榻麟遊寒舍,好讓小侄奉為師長,日夜躬聽教誨!”
王烈翻身下馬,“起來!”扶起秦逸道:“王烈只怕不便常來。”
秦逸問:“世叔為何?是那些官兵麼?他們為何要為難世叔呢?”
王烈道:“此事一言難盡,下回若能見面再來細說,至於我在後山洞府所言,世侄可都記下了嗎?”
秦逸道:“世叔訓誡,小侄全都銘記在心!”
“好,人生天地間,就要活得坦坦蕩蕩,俯仰無愧,別再為了世間的柔姿媚骨神搖魄蕩,不然,摧毀剛健的身體,昏聵清明的神志,乃至病魔纏身,死亡將近,還談何讀書、習武、治國、齊家?又怎堪面對令尊二十年的養育?”
“是,是!小侄記下了!”
“國朝有位王守仁先生,最講知行合一之道,你先將他的《傳習錄》多讀幾遍,等下回見了,世叔要考究你一番。”
“是,小侄遵命!”
王烈退後兩步,對騎在馬上的秦虎再作一揖。
“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孟秋珍重,你我就此別過!”
“海澄,望自珍重!”秦虎道。
王烈翻身上馬,對身邊劉神醫道:“劉老先生,那我們這就出發,北上平涼吧!”
“哦……哦好,那麼秦莊主,老朽這就走了,您多保重,今後有緣再會!”劉神醫騎在馬上給秦虎作了個揖告別,秦虎回了一揖道:“好,劉老先生,一路走好!”
二騎馳向西北。
秦虎、秦逸、秦業久不離去,望著西北方的廣闊雪原,直到王烈和劉神醫消失在北國漫天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