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靠山。
溫若愚不但把他當成泰山,還當成祖宗。
同吃,同行,同睡。
這一晚,他極力邀請宣六遙與自己同床,卻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壓迫他,恭恭敬敬地,恨不得跪在床頭替他揉肩、按背,一邊按一邊殷切地問:“宣小公子,力道可合適?”
“嗯。”
宣六遙趴在算不得厚實的棉褥子上,被按得迷迷糊糊,只覺舒服得要掉進棉裡夢鄉、墮入雲海仙境,不一會,便張著嘴、流著口水打起了輕鼾。
醒來時,帳內點著一枝燭,光線幽幽暗暗,很是安靜。身側有書頁翻動的聲音,他轉頭一看,溫若愚坐在床尾,正捧著一本書冊看得入神。
想不到一介武官竟喜讀書,難怪不但長相英俊,還氣度不凡,畢竟腹有詩書氣自華。
溫若愚又翻過一頁,宣六遙看到那紙上不是文字,而是畫。
不像春宮圖。
宣六遙坐起身探頭去看,畫中有許多小人,仔細看,竟是陣法圖,倒也合他身份。
“醒了?餓麼?”
溫若愚回頭看他。
他摸摸肚子,眼睛睨著書冊:“這是大軍對陣,機變不夠。”
“嗬,”溫若愚有些意外,“還真懂?”
那是。宣六遙在腹中回了一句,視線一轉,落到桌上的一隻食盒:“有吃的?”
“我替你拿出來。”
溫若愚放下書冊,拖拉著鞋子走過去開啟食盒,把裡頭的碗和盆子一個個拿出來:“看你晚飯吃得不多,怕你餓,特地叫人備著。”
他說得輕描淡寫,宣六遙心裡湧起一陣感動。
“看你長得跟個小雞仔似的,就知道你食量小。往後你在這,我每晚都讓人給你加一頓。”
他仍是那麼輕描淡寫,宣六遙差點落下淚來。
竟然還有酒,酒液並不清亮,帶著微白的濁,卻濁得很潤,細聞,一股帶著甜的清香。
“這是我們江南的清釀米酒,很淡,不會一喝就倒,最適合你這樣的了。”
我怎樣了?
宣六遙心裡嘀咕,隨即想起殘霞鎮初遇時他含酒裝醉的情形,卻也難得溫若愚記著,倒也貼心得很。
菜餚也是清淡又精緻。
一塊白玉豆腐配上小半塊切碎的皮蛋,再撒幾根芫荽,那就是一盤名菜: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七八塊切得齊整的菱角糖糕擺疊成山,那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高。
十數條炸成金黃的穌脆小魚,攔腰灑上幾滴赤紅茄汁,邊上再配幾抹香葉,便成了: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
還有半盆薺菜白玉銀魚羮,一碗清爽陽春麵。
宣六遙果然是個小雞胃口,吃飽時菜剩一半、面也才下肚了數根。他打了個嗝,正在考慮是劬為其難地撐下去呢,還是讓他們往後不要這麼浪費了時,溫若愚心有靈犀地摟過麵碗,稀里呼嚕地吃了個精光。
吃光了筷子一放,才說道:“你啊,先頭米酒喝多了。頭暈麼?”
“嗯。”
“睡吧。微醉時入睡是最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