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再吃飯時,她自覺湊到了溫若愚的身邊,只為他肯替她撕肉片、剔魚刺,然後再餵給她吃。
而宣六遙除了在她幼小不能自理時做過這些事,等她能自己動了,他便秉承著“一代懶一代勤”的宗旨,幾乎凡事都讓她自理。自己覺著對她很好了,此時才明白,還差得很多。
而溫若愚的眼裡,卻也閃著溫柔如水的光。
這光,又讓宣六遙覺得不太自在。他覺著,這麼一個會騙人的傢伙,是不配有純淨的目光的,如果有,那就是裝的。
飯後胡不宜倒沒再跟著溫若愚,而是自覺跟著莫紫萸、佘非忍走了,只留宣六遙和溫若愚對著一桌殘羮冷灸,似有無數話要說,卻又無話可說。
“還早,出去走走吧。”溫若愚終於開了口。
倆人出了營帳,慢慢往前走。
靠近營門的東側有一座高臺,溫若愚帶著宣六遙登上高山,眺望東方。夜空青黛,只點點星辰如綴,大地平闊,望不見邊際。
“這些地,原本此時當是青蔥農田、果樹綴香,再往東,是海灘,蛤蜊螃蜞、珊瑚貝殼,數不勝數......原本,那裡住著許多人家,此時當聞狗吠孩啼之聲......”
溫若愚的語氣緩慢而沉重。
宣六遙問:“如今呢?”
“如今,只能用來打仗,卻是不可種、不可收,更不可居。”
“當今天下太平,江南富庶之地,南北東西皆是大梁國土,何來戰爭?”
“是。只是兩年前從海上逃竄來一股賊寇,那些賊寇乘船而來,個子矮小卻武功詭異,身帶長刀如彎月,削轉靈活鋒利。他們生性殘忍,在沿海一帶燒殺擄掠,神出鬼沒。逼得當地百姓或躲於城中,或逃亡在外。我們組織兵士清剿,可惜江南兵士不夠強悍,追寇或是硬來,皆不敵賊寇半分......加之江南富庶,好男不當兵,軍力實在不足。兩年來打打殺殺,死了攬,攬了死,軍力一直在消減,賊寇卻依久猖獗。”
宣六遙沉默片刻:“溫將軍卻是好身手。”
溫若愚苦笑一聲:“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或許吧,是我才智淺薄、德不配位了。”
“你想要胡不宜替你衝鋒陷陣?”
“原是這麼想。如今不想了。”
“哦?”
“一介武將,竟想利用天真稚兒,自己都覺著卑鄙。”
又是沉默。
涼風習習,草間有蟲子鳴叫,煞是動聽。
宣六遙開口道:“在下不才,對打仗略有些心得。若是溫將軍不棄,容在下小住幾日,或可出些主意。”
“哦?”
溫若愚微微側身,垂下眼看他。
宣六遙不說話,只高深莫測地望著前方。
良久,溫若愚猛地一拍他的背:“好!”
宣六遙只覺背後一股大力,將他推得直撲向前,雙臂不自覺地如蝶飛舞,好在溫若愚眼疾手快,下一刻便一把將他揪住——那一巴掌,差點將他送出軍營,都不帶從營門繞的。
這一晚,溫若愚沒再強迫他同睡,他歡天喜地地進了莫紫萸她們的營帳。不過一夜未同睡,便似分開了三生三世五月天。
“咦?你怎麼來了。”帳內是一個通鋪,她們已經坐在床上,見著他進來,都現出驚奇的神色。
他原本以為她們會高興地撲上來,眼下這反應,卻是冷淡了些。
他輕咳一聲:“我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