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遙瞪著他迅速隱身的背影,又狠狠朝池裡扔了幾顆魚食,嘀咕道:“騙你什麼了?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騙你什麼了?!”
可佘非忍不這麼想,他真的整理了一下行裝,從馬廄裡牽出一匹馬絕塵而去。
倒也好。
沒有佘非忍杵在一旁搗蛋,宣六遙頓時覺著吃飯時清靜了......一點點。
宣斯玉在宮裡被寵溺慣了,回了身邊胡不宜接著寵他。之前宣六遙一直未說,此時覺著不立規矩,怕是往後更難管了。
胡不宜聽宣六遙的話,不再給他餵飯,知畫和芸香更不許。
宣斯玉拿著筷子,兩根筷明明一樣長,卻又分別從拳頭的上邊和下邊鑽了出來,要麼叉得大大地,連根骨頭也夾不起。
又不讓他用勺子,他急得把筷子一扔。
咣啷。
濺起菜湯四飛。
宣六遙板著臉瞪他。
他不敢哭,淚水卻一汪汪地從眼眶裡冒出來,一雙小手擦也擦不淨。
胡不宜心疼地看他,可又礙於宣六遙的臉色,忍了好一會,低聲說道:“要麼讓斯玉用勺子嘛......”
“他已三歲了......”宣六遙沒好氣,立時察覺到自己是在對胡不宜說話,軟下聲氣,“早晚要用筷子,到時仍要這樣改。你小時......”
他住了嘴,因為胡不宜開始瞪他了。
原來,佘非忍不在,他反而落了弱勢。
胡不宜當著他的面,用小瓷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宣斯玉嘴裡送飯菜,也宣告了宣六遙作為父親的威信,如風吹過的槐花樹一般,只剩下光凸凸的枝丫強撐門面。
不過向來也是禍福相依。
宣斯玉睡下後,胡不宜主動來找宣六遙了。
其時他正坐在院裡看天上繁星,胡不宜踩過滿院鵝卵石走到他身邊,抿了一會唇,又跑進屋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他身邊。
他發現,自胡不宜這次回來後,似乎沒有開口叫過他“宣六遙”或別的什麼,反正有事說事,似乎覺著像從前那樣直呼名字有些不客氣,但又不想叫他師父,更不知該稱呼他什麼。
他自然不會介意,想來想去,他自己也不知該教她如何稱呼。
“哎,”他忍不住拍拍她的手,“你猜星星上有人麼?”
“嗯?”她仰著臉往天上看,“沒有啊。”
“猜對了。”
然後他不說話。
胡不宜莫名其妙地等了一會,才發現他原來只是說了一句廢話,倒覺著說正事有些掃興,不如先安靜坐一會。
輕風習習,時已至夏,可西北地寬,一到夜間,那風呼呼地竄,再竄進木王府時又溫柔了許多,帶著些清涼的夜露,很是舒適。
芸香早在院裡點了艾草,艾煙驅走蚊蟲,只留花香與清靜。
等宣六遙回過神時,他的一隻手已經握了胡不宜好一會兒了。胡不宜任他握著,坐得端端正正,動也不動,垂著眼,滿臉不自在。
她已不是小時的胡不宜了。
這手,輕易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