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馬隨意地走著,打算等確定無人跟蹤後,再去封宅。
正經過的巷子前頭,有一個姑娘倚在門口笑了一聲,宣四年望過去,有些恍惚。那不是桂無苔麼?
她小時來到冀州白家做么弟的書童,他看她聰慧大膽,有心帶到京城讓她見見世面,誰承想她住進了他的小宅子,又住進了他的心。
可她只是個女扮男裝的書童、僕役,身份懸殊,即便他知道她是個從官臣家逃出的庶女,也仍是地位卑微。何況他當時還暗暗地做著殺手,不想被男女之情打擾。
他一發現自己的心思,便將她打發到了江左,在一個相識手下做個小捕快。
他想割斷對她的情意,可剪不斷、理還亂,兜兜轉轉,他還是找到了她,進退試探間,終明瞭心意。
然而,他最終還是因為身份拋棄了她。
她此時,仍是十來歲的嬌俏模樣,正在門口對著他笑。
笑容甜美,甜到他的心裡。
他亦笑了笑:“無苔......”
她卻翻了個白眼,一扭身,進了一扇門。
哎......宣四年追過去。院門緊閉,他推了推,沒有開啟。他拍拍門,大聲叫:“無苔,開門!”
門內寂靜。
一陣風吹過,宣四年突然驚醒,無苔已經死了。
他往後退了退,驚訝地發現,這裡竟是他從前住的那個小宅子。他起了一身寒毛,隨後,在門邊坐下,低聲地哭了起來。
無苔,無苔的陰魂沒有走!
她在這小宅子裡等他。
他決定撬開門,在這裡住上幾日,說不定夜裡還能見到她的面。
門栓很輕易地被挑開,院子裡很乾淨,屋裡也很乾淨......除了有幾個人蜷縮在門後,裡頭有一個姑娘,穿的衣裳和剛才看到的無苔一模一樣。
他們驚恐無比地看著他:“大俠,我們把銀子給你,你留我們全家性命......”
他此時是個邋遢的黑瘦漢子,落魄不堪,眉目陰鬱,手裡提著一把長劍,剛剛還在門外哭......宣四年給他們留了一塊銀子,牽著馬重又出了門,倚在牆邊曬日頭。
曬著曬著,他覺著做不做皇帝其實不重要。
西北蘭邑,木王府。
瓷做的勺子碰在碗邊,叮叮噹噹,從碗裡勺出一大塊蛋羹,送進宣斯玉的小嘴裡。
宣斯玉利索地嚥下,在下一勺蛋羹送過來之前趕緊說了一句:“姑姑,你做我的娘吧。”
當。
這次勺子撞擊得有點重。
胡不宜像是受了驚嚇,飛快地瞥了一眼宣六遙,心虛地辯解道:“我可沒教他這麼說。”
宣六遙一楞:“沒有說你教他啊。你也不用喂他,讓他自己吃。”
“他掉飯太多。”她低聲說道。
“在宮裡太過寵溺,什麼事都有人替他做了,這麼大了吃飯都吃不好。你小時候,用手抓得滿臉米粒我也沒管你,不很快學會自己吃飯了麼。”
“我小時候......?”胡不宜微微噘起唇,有些羞澀又有些暗喜,“我不記得了。”
“那時你還小,幾個月大吧。”
“幾個月?”她有些驚著了,“幾個月你就不餵我?”